他目標明確,既然今日招來的是葉霄,這么強大的保鏢沒道理放過,還有什么比云霄宮宮主親自保護他更有安全感?
可葉霄卻差點被他的異想天開給逗笑了,他正待拒絕,趙思洵卻沒給他這個機會,“葉宮主也無需糊弄我,既然父皇點我為質(zhì),那么在入慶之前我必然不會有事,真正的危險只會出現(xiàn)在大慶。各國質(zhì)子齊聚,身邊高手如云,我若毫無底牌,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了?!?/p>
話音落下,只聽葉霄將茶水擱在桌上,不重。
趙思洵看過去,年輕的宮主臉上波瀾不驚,更沒為趙思洵這不知天高地厚,要他一宮之主貼身保護的要求而惱怒,只是平靜道:“云霄宮祖訓,弟子不得參與中原豪強爭奪?!?/p>
這就意味著,不管大慶如何強橫地吞并三國,還是三國如何設計瓦解這強敵,跟云霄宮都沒有關系。
三百年前,前朝開國皇帝設云霄城,甚至請夷山族鑄神劍給云霄宮,對他們唯一的要求就只有守住天山,成為外族入侵中原的第一道屏障。至于中原腹地是要改朝換代,還是裂國分立,云霄宮皆不得干涉。否則大慶與云霄城比鄰,憑后者超然地位哪兒還有萬佛寺的禿驢什么事。
可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趙思洵卻朝桌上的塤抬了抬下巴,眼神微冷道:“二十年前,我夷山族曾吹響過此塤,可惜受難之時,沒有云霄宮的身影。當然,天山距此路途遙遠,匆忙趕來不及,夷山族也能理解,可惜這二十年來,云霄宮未曾過問一句,這是否有忘恩負義之嫌?”
葉霄在此理直氣壯的控訴之下,臉上微微一滯,接著沉默下來。
他一心練劍的武癡,還真不知道有這段往事,時間久遠,怕是連葉雪山都不清楚。
趙思洵見他無言反駁,眼睛瞇了瞇,藏起了那抹占上風的笑意,又以平淡中帶著沉重道:“母親死后,妹妹年幼,夷山族的重擔全系于我一人之身,老弱病殘要安頓,吃穿用度要接濟,即使如此艱難,我也未曾想過拿此塤找上云霄宮。”他微微側過臉,倔強地抬起下巴,露出一段頸項,看起來脆弱又堅強。
葉霄看著他,似有愧疚一閃而逝,接著垂下眼睛。
夷山族與云霄宮有恩是事實,而后者不聞不問又是事實,作為現(xiàn)任云霄宮宮主,他無法反駁。
趙思洵的手指拂過那只破損的塤,聲音帶著一絲幾不可見的輕顫,“直到今日,我走投無路,以渺茫之音但求云霄宮一見。老天垂青,終于在今夜見到了葉宮主……”趙思洵看著幾乎快要僵硬的葉霄,再接再厲,“本以為柳暗花明,能得云霄宮庇護,卻沒想到,葉宮主居然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我,看來這份恩情不還也罷,說來本也不是葉宮主許下的,強加于你身上,是我的不是?!?/p>
趙思洵說完自嘲地笑了笑,接著坐下來捧住那杯已經(jīng)涼下來的茶,低垂看著茶葉沉浮,仿佛以此掩飾他的失望,但那單薄的肩膀明顯塌下,可見對他的打擊很大。
然而實際上,這位垂頭看不清的面容上,那嘴角的弧度卻是往上彎的。
此一番先聲奪人的道德譴責,又故作大度地以退為進,這等白蓮姿態(tài)他就不相信這位葉宮主真能放任他不管?
果然葉霄眉頭打結,不知如何安慰。此刻對于他來說,再難練的劍法也比面對趙思洵來的容易。
若真順應趙思洵將此事揭過,那云霄宮就坐實了忘恩負義的罪名,葉霄光明磊落,即使外人不知道,他也容不得這根刺,可若換一種方式,想必這位夷山王也不會答應。
只有對方需要之時出手相助,才叫報恩。
想了想,葉霄最終輕聲一嘆,“我可以派云霄宮高手一路隨行,暗中保護,不過……”
此言一出,趙思洵笑容差點掩蓋不住,他忙壓了壓嘴角,抬起頭,顯然這位后面還有話。
葉霄打定主意之后,就不會再糾結,面色平靜繼續(xù)道:“但請夷山王切記,云霄宮絕不會干涉四國內(nèi)亂,你也不能差遣他們行保護之外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