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楠摟緊了這凍傷膏藥罐,心里松了一口氣。在那大雪滂沱、人人生死未卜的長津湖里,當(dāng)他手背上長了凍瘡,孫信厚是楠從沒有一個人享用過這么大的房間,倒有些慶幸別的oga不來找他,爸爸每天都來看他,他恢復(fù)得很快。
一天晚上,許是晚上的骨頭湯喝多了,章楠半夜起身,拉開門走出去,才發(fā)現(xiàn)坐在椅子上耷拉著頭,倚靠在走廊墻上,一直打瞌睡的父親。
“爸爸,你怎么在這兒?”章楠愣住了,“你晚上不回家嗎?”
“這一來一回每天路上多費錢,”爸爸說,“還浪費時間,我就在這兒坐著挺好。”
“那你為什么不睡我旁邊那個床位?”
“哎呀孩子,這陪床的床位很貴的,”爸爸說,“咱可租不起?!?/p>
章楠有些無語,剛要說話,看到戰(zhàn)友江淇和龔兆月從走廊那頭的衛(wèi)生間那邊一起往這里走,他們也穿著病號服,手拉著手看了看章楠和他爸爸,回到了隔壁病房。
章楠氣不打一處來,握著爸爸的手把他拉到房間里:“你這些天都是睡在外面,睡在走廊?!”
“是啊,那個床位太貴了……”
“你怎么回事啊!”章楠發(fā)了脾氣,“床位能有幾個錢啊!你為什么讓我這么……”
“丟臉”二字沒有說出口,但意思已經(jīng)到這里了。章楠氣得跳到床上不停地錘著床:“我現(xiàn)在每月薪水很多了,全都匯給了你,你是不是又存起來一分錢不花?你看你的眼睛,都渾濁得要看不清了,你看你的鞋,你的衣服!”
章楠的爸爸被訓(xùn)得縮在一起不知道說什么好,他的眼睛花了很久,越來越看不清了,薄薄的線衣起球了,鞋子前面也磨破了,又每天睡在走廊里,被章楠的其他戰(zhàn)友都看到了。
“對不起,楠楠,對不起,”爸爸連忙說,“我回家換衣服、換鞋,我聽說你被送來醫(yī)院了,直接就過來了,沒來得及回家換……”
“你是不是又去洗衣店幫人洗衣服?”章楠氣道,“我有沒有讓你辭了那份工作?你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
說完,他就心疼又憤怒地趴在枕頭上痛哭了起來:“我為什么怎么努力,都改變不了你的生活……”
“我錯了,楠楠,我有新衣服,也有新鞋子,”爸爸急得手足無措起來,一下下拍著他的后背,“我不舍得花你寄來的錢,你當(dāng)兵多不容易啊,那是賣命的錢……”
章楠哭累了,又睡了過去,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爸爸無意地給他的生活造成的各種難堪和尷尬,他是單身家庭,他的oga爸爸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可惜遇人不淑,被alpha始亂終棄后懷著章楠過著孤苦清貧的生活,又堅持不愿改嫁,一個人靠給別人洗衣服、在洗衣房里的工作,把章楠養(yǎng)大。
好在章楠既聰明又上進,不但當(dāng)上了兵,還考進了新兵營,父子倆的生活眼見著有了光。只是章楠冷眼旁觀著他的爸爸,覺得他空有美貌,卻沒有頭腦,愚蠢至極,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不但自己過得狼狽,也讓章楠從小到大因為窮而受盡了白眼……漸漸地,章楠的心變得又冷又硬,alpha是什么東西,是他章楠隨意勾勾手就能換來的狗,愛情又是什么不值錢的玩意,章楠小小年紀,都看透了,也不在意。
“砰砰砰!”
楠正靠著枕頭低頭看著醫(yī)院里的雜志,雜志封面是方傾的爸爸方勻院長,以及他的漂亮夫人青羚。
“章楠,你沒事了吧?”一個oga抱著手臂看著他。
“我們可都好了?!?/p>
“有事?”章楠抬起眼,冷冷地問。
“我們要去樓下復(fù)健室看汪杰,看你的老情人,你一塊兒去吧。”
“我不去,”章楠翻著雜志,心不在焉道,“我不舒服。”
“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心里不舒服???”
“哈哈,他那么缺德也會心里不舒服嗎?”
“不去也得去!沒良心的,汪杰不是你害的嗎?你竟然都不去看他?!?/p>
“關(guān)我什么事?”章楠合上了雜志,這三個多月來無數(shù)人向他控訴這項罪名,他終于忍不住為自己辯駁,“腿長在他身上,他要去打仗,他受了傷,關(guān)我什么事?!”
“嗨呀,說你沒良心你還真沒良心吶,去看看都不行?!你還是人嗎?!”幾個oga摩拳擦掌地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了章楠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