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穩(wěn)穩(wěn)立在木樁上,身形如古松般紋絲不動。
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在晨光中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這是最后一遍通臂樁功了。
孫順也暗自為陳慶著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陳慶的刻苦和努力,但武道一途,光靠努力是遠遠不夠的。
另一側,秦烈不耐煩地揮退一個請教的師弟,那弟子漲紅著臉悻悻離去。
在秦烈看來,這些資質平庸之輩的請教,不過是浪費自己寶貴的修煉時間。
他的目光無意間掠過場中,落在那個渾身汗?jié)竦纳碛吧稀?/p>
他記得陳慶比他早入門半月,練功拼命,卻遲遲未能突破。
腦海中突然浮現那個陰暗潮濕的茅廁,兩人曾并肩清理污穢的場景。
秦烈下意識摸了摸身上嶄新的練功服,上好的棉布觸感讓他心頭掠過異樣的煩躁。
他移開目光,仿佛要將那段記憶徹底甩掉,專注于自己的拳架。
“秦師弟,在看什么呢?”
一位師姐款步走來,順著秦烈剛才的視線瞥了一眼陳慶,“那個?快三個月了吧,還在木樁上死磕呢?!?/p>
她名叫羅倩,長相中等,并不出眾,不過家境殷實富裕,乃是內城富戶之一。
羅倩在周院習武之余,還會物色一些潛力弟子,在其尚未嶄露頭角時便進行資助拉攏。
等到這些弟子成長起來,就算不能加入羅家,一個人情也是價值不菲。
在她看來,這完全就是一件糞里淘金的事情,不過還真淘了一塊金。
這個金子,就是秦烈。
陳慶并不知道外界的目光和議論,他的世界只剩下腳下的木樁,體內的氣血,和腦海中樁功的每一個細微要領。
汗水浸透了單衣,肌肉在持續(xù)的緊繃下發(fā)出酸痛的信號,但他心志如鐵,一遍又一遍地調整呼吸,引導著那微弱卻執(zhí)著的氣血流轉。
陡然間,一種奇異的變化發(fā)生了。
并非山崩海嘯,也非烈火灼燒。
像是長久淤塞的河道被一股溫潤堅韌的力量悄然貫通。
陳慶只覺眼前驟然一亮,遠處老槐樹葉片的脈絡竟清晰可見,甚至連葉尖凝結的細小露珠都映在眼底。
耳邊嘈雜的練功聲、風聲仿佛瞬間退去,唯余自己心臟沉穩(wěn)有力的搏動聲,如同鼓點,一下,又一下,清晰地在胸腔內回蕩。
血液奔流的聲音也變得真切起來,如同溪流沖刷著河床。
腳下的木樁仿佛生了根,與堅實的大地連為一體。
皮膚變得異常敏銳,能清晰地感知到晨風掠過汗?jié)窦∧w帶來的細微涼意,甚至能捕捉到空氣中塵埃飄動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