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腰撿起來,是一枚鉆石袖扣,方方正正很優(yōu)雅低調(diào)的款式。剛傅逢朝按住手上傷口時,另只襯衣袖子上露出的袖扣就是這款。
這是傅逢朝的東西。
司機把車開過來,梁瑾上車靠座椅里闔目養(yǎng)神片刻,吩咐:“你給這里的經(jīng)理打個電話?!?/p>
司機問:“要交代什么?”
梁瑾慢道:“警察來之前,讓他們好好招呼剛混進來鬧事的那個?!?/p>
停云山莊本就是格泰的產(chǎn)業(yè),梁瑾緩緩摩挲著指間那枚袖扣,沉沉目光如蟄伏黑夜里的兇獸。
他沒有起伏的聲調(diào)繼續(xù):“右手虎口,給他也劃上一道。”
自欺欺人
夜雨未停。
梁瑾回到柏琗已是晚九點半,電梯一層層往上,他疲憊閉起眼。
耳邊響起一聲輕響,梁瑾放空的思緒逐漸回來,電梯門緩緩打開——二十七樓,頂層公寓,他一個人的獨居之所。
玄關(guān)處的感應(yīng)燈亮起,梁瑾沒再開別的燈,脫了鞋赤腳走去水吧,給自己倒了杯冰水。
客廳的落地大窗外映進城市閃爍的霓虹,投下一點斑駁光亮,是這座夜下都市的一隅縮影。
梁瑾握著水杯不時抿一口,靜靜看去。冰水的刺激讓他頭腦保持清醒,黑夜的迷離又讓他忍不住想墜入其中,他已經(jīng)習慣了并且享受這樣的黑暗。
酒柜上的八音盒被他隨手撥開,多年未調(diào)音聲響有些滯澀,是那首《春之歌》。
過去種種被樂聲喚醒,近十年的時間,梁瑾默默注視那個人,卻從不去回憶從前。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任何人。
如果不是這次傅逢朝回來,他或許可以一直這樣,不問前塵、不求以后,只做一個旁觀的過客。
到底做不到心如止水,平靜表象下苦苦壓抑的,是真正能翻江倒海的暗涌。
鉆石袖扣自梁瑾掌心滑落,落在八音盒的玻璃盒蓋上,慢慢滾過兩圈停下。
他的視線一瞬不瞬地跟隨,直至停住,眼里的光隨之暗下。
夜里梁瑾睡得不太安穩(wěn),被雷聲驚醒,心臟跳快得厲害,一陣陣地抽痛。
意識到自己做了噩夢,他閉了幾閉眼,夢里的場景模糊一片,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漫天雨霧、尖銳的鳴笛剎車聲,然后是血,鋪天蓋地的血。
這么多年他一直困在這個夢里,掙不開更走不出去。
梁瑾起身下床,才覺難受的不只是心臟,還有正不斷痙攣的胃部。
晚上那頓他光喝酒,東西只吃了兩口還是冷的,夜里遭報應(yīng)再正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