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伍（第1頁）

顧衍十八歲生日那天，錄取通知書和入伍通知書一起送到了家里。

他站在院子里的白楊樹下拆信封，陽光透過葉隙落在他棱角初顯的臉上，褪去了少年的稚氣，眉眼間已經(jīng)有了幾分顧民恒的挺拔。

宋瓷站在門口看著他，眼眶有點紅，手里卻在給他熨燙剛領的軍裝。

出發(fā)前一晚，軍區(qū)大院的燈亮到很晚。

顧衍把自已的軍功章模型、從小到大攢的小紅花標本，還有那顆周歲宴上星寶抓過的小火車，都小心翼翼地裝進迷彩背包。

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星眠抱著個布包走進來，眼睛紅紅的，像剛哭過。

“衍衍哥哥，”她把布包放在桌上，“給你的?！?/p>

布包里是她攢了半年的東西：兩盒薄荷糖（他訓練時愛吃）、一本她抄的古詩詞（怕他想家時看），還有個新縫的小火車掛件，針腳歪歪扭扭，卻是她跟著溫媽媽學了好久的成果。

“我查過了，部隊里不能帶太多東西，這些都能裝下?！?/p>

溫星眠低著頭，手指摳著布包的邊角，“還有這個……”她從口袋里掏出那截修好的銀鏈，當年綁架時摔斷的小火車吊墜被她用紅繩重新串好，“你帶著，就像……就像我在等你?！?/p>

顧衍接過銀鏈，指尖觸到她微涼的手指，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她從綁匪手里被救出來時，也是這樣紅著眼眶抓著他的衣角。

這些年他從單薄少年長成挺拔的青年，守護她的念頭早就刻進骨子里。

溫星眠坐在他旁邊的書桌前，手里捏著支筆，半天沒說話，眼淚卻“啪嗒”掉在筆記本上，暈開一小片墨跡。

“哭什么？”顧衍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動作比小時侯沉穩(wěn)了許多，“又不是不回來了，兩年很快的?！?/p>

他拿起桌上的筆記本，見她在第一頁畫了兩個小人，一個穿軍裝，一個舉著小火車，旁邊寫著“衍衍哥哥

星寶”。

溫星眠吸了吸鼻子，把筆記本抱在懷里：“我給你寫信，每周都寫?！?/p>

她從口袋里又掏出個小小的平安符，之前自已給他編的那個，太丑了。

這個是她自已偷偷去寺廟給他特意求的，紅繩系的很好看，“這個你帶著，保平安的，一定要隨身帶著?！?/p>

顧衍接過平安符，指尖觸到她微涼的手，忽然想起小時侯她總愛攥著他的衣角，如今小姑娘已經(jīng)長到他肩膀高，眼里的依賴卻一點沒變。

第二天清晨，送兵的卡車停在大院門口。

顧衍穿著筆挺的軍裝，帽檐壓得很低，襯得下頜線愈發(fā)清晰。

溫星眠站在人群里，看著他跟顧民恒敬禮，跟宋瓷擁抱，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死死咬著嘴唇?jīng)]哭出聲——她記得顧衍說過，軍人的家屬不能總掉眼淚。

輪到跟她告別時，顧衍蹲下身，視線與她平齊，聲音壓得很低：“等我回來，帶你去看真的火車，比小時侯那個大百倍?！?/p>

他頓了頓，從口袋里摸出個東西塞進她手里，是顆用銀鏈串著的小火車吊墜，跟當年的長命鎖一樣冰涼，卻帶著他掌心的溫度，“戴著它，想我的時侯就看看?！?/p>

卡車鳴笛時，顧衍轉(zhuǎn)身跳上去，沒敢再回頭。

溫星眠站在原地，緊緊攥著吊墜，看著軍綠色的卡車揚塵遠去，直到看不見了才敢抬手抹眼淚。

風掀起她的衣角，白楊樹的葉子沙沙作響，像在重復顧衍沒說出口的話——

他把少年時代最珍重的牽掛，都藏進了那句“等我回來”里。

而她攥著銀吊墜站在原地，心里默默數(shù)著日子，等著那個穿軍裝的身影，帶著一身風塵和未變的溫柔，重新出現(xiàn)在白楊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