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香把狄繡架離了災(zāi)難現(xiàn)場,讓她坐下來定了定神,又看她一臉迷茫的樣子,就蹲下來躊躇著該用什么措辭防止她突然地情緒失控,他可不想還要安慰一個哭泣的女孩子。
狄繡腦子里已經(jīng)把這兩天的經(jīng)歷走馬燈了一遍,又想起今早剛喝的那一碗苦水湯,一下子垂頭喪氣起來,說:“我是不是本來也該這樣死?”腦子轉(zhuǎn)得倒是不慢,薛香心想。
他與好幾個狄繡手下的試藥者打過照面,那些大多數(shù)都是迷失在荒丘里命不久矣的人。
他們已經(jīng)沒有思考的余力了,更不要提還能坐在這里同他談話。
幾日前遇到狄繡時,他就十分好奇,鼠倉可沒來過客人。
他撣掉右腿膝蓋上的沙,站起來,睥睨一笑:“該說你運(yùn)氣好還是身體好呢,元元手里能活到現(xiàn)在的,你還是頭一個。
”“是我一廂情愿……”一廂情愿地以為江中元人好,還天天琢磨著怎么回報(bào)她救起素不相識的自己、給自己好吃的好喝的供著、讓她在鼠倉到處溜達(dá)……狄繡原先打心底以為自己能從楓南嶺成功出逃,來到一個可以接納她的容身之所,是十足的幸運(yùn)。
原來也只是圖她能吃藥。
薛香看狄繡跟看寵物似的,還伸手拍拍她的腦袋:“想開點(diǎn),不然你也早死在荒漠里了。
”狄繡思來想去,著實(shí)想不開,她想去問問江中元,是怎么做到的,以這樣不痛不癢的姿態(tài)看待別的生命,就像那個跟她有著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人一樣。
于是她沖到江中元的面前,問她有沒有心。
這么多年,可沒有人敢用這個姿態(tài)問江中元這么個問題。
江中元以為狄繡是在挑釁,她要像一個世俗的、高高在上的圣人,來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不大愛無疆,這太可笑了。
她皺起眉頭,隔空一把掐住狄繡的脖頸,一壓手腕,把她微微提起來:“你是要教我做人嗎,狄繡?”氣氛一度緊張了起來,屋里正收拾打掃殘局的李干卻頭也沒抬地繼續(xù)洗抹布擦床榻,一路追過來的薛香,也倚在門檻上看起了戲。
狄繡撲騰著手腳,覺得呼吸困難,瀕死的恐懼如浪般從頭頂澆下來。
她看向江中元,她看起來氣得不行,就等著狄繡回答不好直接給她脖子擰斷。
狄繡半天沒答話,也不是不想答,她現(xiàn)在張口都費(fèi)勁。
江中元半天不松手,下手甚至更狠了些。
薛香在一旁看著狄繡都開始生理性地翻眼皮了,仍然搖頭晃腦、抖腿咬手。
“我就是沖動問問……元元姐,你饒了我……”狄繡愈發(fā)惶恐,眼眶里溢出一汪淚,不知是害怕得哭了還是被江中元勒的。
她畏畏縮縮地把手伸去夠江中元的手,沒夠著,就碰了個空氣。
江中元卻突然就被這一舉動逗笑了,她說:“你竟是這樣貪生怕死之輩,口氣怎么不似方才那樣囂張了?”狄繡臉色蒼白,幾近僵直的時候,江中元把她扔了下來,低眉看了一眼狄繡蜷在地上咳嗽喘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說:“我可不能浪費(fèi)你試藥的價值。
”隨后便帶著李干走了,留下薛香看著狄繡。
薛香對這份差事十分不滿意:“鎖起來不就行了嗎?我沒有別的事要做的嗎?喂!元元!讓李干來不行嗎!”——元元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這事兒讓李干來確實(shí)不太行,李干為人干脆利落,下手也狠,看管會想法子逃跑的小狐貍這種事交給她,八成還你一個半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