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老城區(qū)像被擰干的抹布,潮乎乎地晾在陽光下。墻根的水洼里浮著碎草,風一吹,漾起細小的波紋,帶著點懶洋洋的暖意。
沈硯舟真的把蘇硯的方案“再看看”了——看了整整兩天。
他把自已關在項目組臨時給他安排的辦公室里,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只開了盞落地燈。桌上堆著蘇硯的論證報告,還有他自已找的資料:老建筑保護的案例、磚木結(jié)構(gòu)的抗震數(shù)據(jù)、甚至還有幾篇關于“城市記憶”的論文,打印出來的紙頁邊緣都被翻得起了毛。
張叔送文件進去時,看見他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支筆,在報告上寫寫畫畫,眉頭皺得像打了個結(jié)。陽光從窗簾縫里鉆進來,照在他亂糟糟的頭發(fā)上,竟有了點認真的樣子。
“小沈總,還在看呢?”張叔小心翼翼地問,“這都快中午了,吃點東西吧?”
沈硯舟頭也沒抬,筆尖在紙上劃了個圈:“放那兒吧。對了,蘇設計師呢?”
“蘇設計師一早就去工地了,說要看看漏雨的那棟樓有沒有后遺癥?!睆埵灏押酗埛旁谧郎希澳菢悄隁q太久,怕是經(jīng)不起折騰?!?/p>
沈硯舟“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報告里“木梁防腐處理”的章節(jié)上,忽然停下筆?!皬埵?,你說……要是把木梁換成鋼結(jié)構(gòu),外面包層木頭,能不能既保留外觀,又能加固?”
張叔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袄碚撋鲜强梢?,但……蘇設計師怕是不通意吧?他對‘原汁原味’看得重?!?/p>
沈硯舟沒說話,手指在紙頁上輕輕敲著。他想起蘇硯說的“窗臺上的雨聲”,想起他手被劃傷時的輕顫?;蛟S,他不是完全不能讓步。
蘇硯正在老樓里檢查木梁。陽光從修復好的屋頂漏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用手電筒照著梁身,仔細查看有沒有受潮的痕跡,指尖劃過粗糙的木紋,心里松了口氣——還好處理及時,沒有大礙。
“蘇設計師?!?/p>
身后忽然傳來沈硯舟的聲音,蘇硯回頭,看見他站在門口,手里拿著那份論證報告,陽光照在他身后,給他鑲了圈金邊。
“你怎么來了?”蘇硯放下手電筒,語氣比之前緩和了些。
“給你看個東西?!鄙虺幹圩哌^來,把報告遞給他,上面用紅筆改了幾處,其中就有木梁的處理方案?!拔矣X得這樣改,既能保留外觀,又能節(jié)省工期,還安全?!?/p>
蘇硯看著他的修改意見,愣住了。沈硯舟的字跡張揚,帶著點不羈,卻意外地有條理。他提出的鋼結(jié)構(gòu)外包方案,甚至考慮到了木材的紋理匹配,顯然是讓過功課的。
“你……”蘇硯抬頭看他,眼里帶著驚訝,“認真看了?”
沈硯舟挑了挑眉,有點不自在地別過頭:“不然呢?浪費你打印的紙?”
蘇硯低頭,看著報告上的修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這個方案……可以考慮?!?/p>
沈硯舟的眼睛亮了一下,像被點燃的星火?!罢娴模俊?/p>
“但木材的選擇必須嚴格把控,紋理和色澤要盡可能接近原有木料?!碧K硯補充道,語氣認真,“還有,施工的時侯必須全程監(jiān)督,不能偷工減料。”
“沒問題。”沈硯舟立刻接話,像是怕他反悔,“你說怎么弄就怎么弄,我全力配合?!?/p>
他的語氣太過爽快,蘇硯反而有點不習慣。他看著沈硯舟,忽然覺得,這人認真起來的樣子,其實……還挺順眼的。
兩人的關系緩和了些,卻沒料到,麻煩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