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回到榻前,俯身拭去那人眼角的淚。
忍不住眼眶就酸酸的,拭去他的淚,又輕撫那一頭銀絲一樣的華發(fā)。
是什么使他不安,他又夢見了什么呢?
是夢見她走了,還是死了?
分明比她大那么多的人,看起來怎么就那么脆弱,怎么就那么叫人心疼啊?
她看著那張臉,總要想起阿硯來。
她想,以后,阿硯也要長成像謝玄一樣的人,一樣的眉眼,一樣的鼻梁,一樣的嘴巴,一樣的下頜,那長大后的阿硯又會遇見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他也會像他的父親一樣波折,也會一樣早早地就生出一頭的華發(fā)來嗎?
做了母親的人,只初初開個頭,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因而越發(fā)地就要心疼起榻上的人來,他幼年便痛失雙親,又有誰來疼一疼他呢?
與他臉頰相抵,柔聲哄他,“鳳玄?!?/p>
鳳玄是他的字,他的母親必也曾一次次這樣喚過他。
清醒時不怎么敢叫的字,在那人入睡時輕易地就出了口。
她說,“鳳玄,我和挽兒,都在這里呢?!?/p>
你聽,鳳玄,多好聽啊。
這是壓在心里整整兩年的字了啊。
她的聲音極輕,然那人仍舊一下就醒了過來,醒來便兀自嘆了一聲,“阿磐,我總做不好的夢?!?/p>
阿磐心里酸酸的,一下下地安撫著他,“做了什么夢呢?”
那人眉頭不得舒展,不知怎么,卻不肯說了。
他不說,她也不強求,但知道那必是個不好的夢。
不知這樣的夢,他又夢過有多少回呢?
但他的每一根華發(fā),大抵也都是因此而長。
從前的隔閡,傷害,離棄就像這華發(fā)一樣,早就深深地烙進了他的心里。
心頭的憐惜一旦起了,就很難再抹了去了。
阿磐就像無數(shù)次哄阿硯一樣,也像哄阿硯一樣哄他,“是夢,夢都是假的,夢醒了,我們都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