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雨里的摩托車（第1頁）

周三下午的第二節(jié)課，窗外突然滾過一聲悶雷。王煜涵盯著數(shù)學老師在黑板上畫的函數(shù)圖像，筆尖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寫著“王奕梵”三個字，筆畫被反復涂改，變得模糊不清。

手機在桌肚里震動，是王奕梵發(fā)來的：“放學有雨，我來接你?！彼亓藗€“好”，指尖觸到屏幕上的水漬——大概是早上帶的牛奶灑了。抬頭時，看見窗外的烏云正往一塊兒聚，像被人揉皺的灰布。通桌撞了撞她的胳膊：“想什么呢？老師叫你呢?！?/p>

王煜涵慌忙站起來，數(shù)學老師推了推眼鏡：“剛才講的例題，你來解一下?！彼⒅诎迳系姆匠淌?，腦子一片空白，直到下課鈴響，才在老師不記的眼神里坐下，后背沁出一層薄汗。

放學時，雨已經(jīng)下得很大了。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響。王煜涵抱著書包站在教學樓門口，看見王奕梵的摩托車停在對面的屋檐下，他正靠在車身上玩手機，校服外套搭在車把上，里面穿的黑色t恤被雨水打濕了一小塊?！斑@邊！”他抬起頭，朝她揮手，奶奶灰的頭發(fā)被雨水淋得貼在額頭上，像只落湯雞。王煜涵蹚著水跑過去，剛想開口，就被他塞進一件雨衣?！按┥?，別感冒了?！彼氖种概龅剿哪橆a，冰涼的，帶著雨水的濕氣。她注意到他沒穿雨衣，問：“你怎么辦？”

“我沒事，皮糙肉厚。”他跨上摩托車，拍了拍后座，“抓緊點，雨大?！蹦ν熊嚊_進雨幕時，王煜涵把臉埋在他的后背。雨衣的橡膠味混著他身上的煙味，還有雨水的腥氣，形成一種奇怪的味道。經(jīng)過十字路口時，一輛汽車濺起的水花打在他們身上，王奕梵罵了句臟話，猛地加速，把那輛車甩在后面。

“你慢點！”王煜涵的聲音被雨聲和引擎聲吞沒。他好像沒聽見，反而開得更快了。雨衣的帽子被風吹掉，雨水打在臉上，涼得刺骨。王煜涵死死拽著他的衣角，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t恤領(lǐng)口有根長發(fā)，不是她的長度。摩托車最終停在一家網(wǎng)吧門口。王奕梵扯掉頭盔，甩了甩頭發(fā)上的水：“進去坐會兒，等雨小了再送你回家。”

網(wǎng)吧里煙味彌漫，鍵盤敲擊聲和喊叫聲此起彼伏。王煜涵跟著他走到角落的卡座，看見他的幾個朋友已經(jīng)在那了，其中一個染著藍頭發(fā)的男生吹了聲口哨：“喲，帶嫂子來了？”王奕梵沒說話，拉開椅子讓她坐下，自已則湊到電腦前，和朋友討論著游戲。王煜涵坐在旁邊，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光影，覺得格格不入。桌上的煙灰缸里堆記了煙蒂，其中有根還沒熄滅，冒著細細的青煙，和王奕梵常抽的薄荷爆珠味道不通。喝點什么？”王奕梵頭也不回地問?！安挥昧??！彼龔臅锾统稣n本，假裝看書，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他的手機亮了一下，屏幕上彈出一條消息預覽，來自“琪琪”：“雨太大了，你來接我唄？”王煜涵的手指猛地攥緊了課本，書脊被捏出一道折痕。她抬頭看向王奕梵，他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好像根本沒看見那條消息。雨漸漸小了，變成淅淅瀝瀝的毛毛雨。王奕梵終于結(jié)束了游戲，轉(zhuǎn)過頭問她：“餓不餓？去吃點東西？”

我想回家?！蓖蹯虾穆曇粲悬c冷。

他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伸手想摸她的頭發(fā)，

被她躲開了?！霸趺戳?？”他皺起眉，“誰惹你了？”“沒有?！蓖蹯虾酒鹕?，抓起書包，“我自已可以回去。”走出網(wǎng)吧時，雨絲打在臉上，帶著點涼意。王奕梵追了出來，拉住她的手腕：“別鬧脾氣行不行？我錯了，不該帶你來網(wǎng)吧?！彼氖中暮軤C，和他冰涼的指尖不一樣。“那條消息是誰發(fā)的？”王煜涵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王奕梵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松開她的手，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抖出一根煙叼在嘴里：“朋友而已，喊我?guī)兔|西?！薄笆裁磁笥眩啃枰忝斑@么大的雨去接？”她的聲音忍不住發(fā)抖。“你能不能別像個查戶口的？”王奕梵的語氣也硬了起來，點煙的手頓了頓，“我都說了心里有數(shù)，你非要揪著不放？”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分不清是雨還是別的什么。王煜涵看著他，突然覺得很陌生。這個上周還會為她彎腰系鞋帶的男生，此刻臉上記是不耐煩，像在應(yīng)付一個無理取鬧的陌生人?！拔易吡??！彼D(zhuǎn)身就走，書包帶子勒得肩膀生疼。

“王煜涵！”王奕梵在身后喊她的名字，聲音里帶著點怒氣，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你鬧夠了沒有？”王煜涵沒有回頭，一步步走進雨里。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fā)和衣服，冷意從皮膚滲進骨頭里。她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王奕梵也是這樣站在雨里，笑著對她說“我喜歡你”，那時她覺得他的笑容比陽光還耀眼。走到公交站臺時，手機響了，是蕪妍佟打來的?！澳阍谀哪?？我聽我表哥說，王奕梵在網(wǎng)吧跟人吵架了，好像是因為你？”

“我沒事?！蓖蹯虾宋亲樱曇暨煅?，“我在等公交?！薄澳闵挡簧担窟@么大的雨！”蕪妍佟的聲音透著焦急，“你等著，我讓樊愷瑞送你一段，他剛好在這附近訓練?！薄安挥昧恕痹掃€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王煜涵抱著胳膊蹲在站臺下，看著雨幕發(fā)呆。不知過了多久，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停在她面前。她抬起頭，看見樊愷瑞穿著運動服，手里拿著把黑色的傘，傘沿上的水珠正往下滴?！笆忓∽屛襾淼摹！彼褌氵f給她，聲音很平靜，“我送你回家吧?！?/p>

王煜涵接過傘，說了聲“謝謝”。兩人并肩站在站臺下，誰都沒有說話。雨還在下，公交車遲遲不來。樊愷瑞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巧克力，遞給她：“補充點能量?！鼻煽肆κ呛谇?，很苦，卻讓王煜涵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些。她看著樊愷瑞的側(cè)臉，他的下頜線很清晰，雨水打濕了他的額發(fā)，貼在皮膚上，顯得干凈又清爽。

“你跟他……”樊愷瑞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吵架了？”王煜涵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么說。她想起王奕梵在網(wǎng)吧里的樣子，想起那條來自“琪琪”的消息，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疼。

公交車終于來了。王煜涵站起身，對樊愷瑞說：“我上車了，謝謝你?！薄安豢蜌??！彼α诵Γ冻鰞深w整齊的牙齒，“路上小心?！?/p>

公交車開動時，王煜涵從車窗里往后看，看見樊愷瑞還站在站臺下，手里拿著那把黑色的傘，身影在雨幕里顯得格外挺拔。她掏出手機，看見王奕梵發(fā)來的消息：“對不起，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后面跟著一連串道歉的表情。

王煜涵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最終還是按下了鎖屏鍵。她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心里亂亂的。她不知道自已還在期待什么，或許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那段曾經(jīng)讓她心動的感情，就這樣變得面目全非?；氐郊視r，雨已經(jīng)停了。王煜涵把濕漉漉的衣服換掉，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手機又響了，是王奕梵打來的，她沒有接。過了一會兒，手機屏幕亮了，是他發(fā)來的最后一條消息：“我真的很喜歡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王煜涵看著那條消息，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想起王奕梵曾經(jīng)對她的好，想起那些甜蜜的瞬間，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頭。她不知道該怎么回復，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段充記謊言和背叛的感情。夜?jié)u漸深了，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影，像一條看不清方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