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鏡淵（第1頁）

科技館里，張曉宇揪住戚睿涵撞向天文望遠鏡。

“放開他！”李大坤試圖拉開兩人，卻被甩開。

就在戚睿涵的臉被按向鏡頭的剎那，一股恐怖的吸力猛然爆發(fā)。

冰冷、窒息、仿佛墜入無底深淵。

再睜眼，戚睿涵身處陌生樹林，手機只剩拍照功能。

馬蹄聲由遠及近，八旗騎兵圍住了他：“殺掉這個，記功！”

一支冷箭毫無征兆地射穿他的肩膀。

意識模糊前，只聽一聲怒喝：“小韃子休走！”

海島的陽光，白得晃眼，穿透稀薄的云層，毫不吝嗇地潑灑在小小的礁石灘上。浪濤拍打著嶙峋的黑色礁石，碎成一片片白色的飛沫，又迅速被涌上來的新浪潮吞沒，發(fā)出沉悶而單調(diào)的轟響。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咸腥味，粘稠得仿佛能用手攥出水來。

戚睿涵瞇著眼，躲避著直射的光線，腳下踩著濕滑、布記青苔的石頭，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他前面幾步遠，張曉宇的背影顯得格外瘦長僵硬，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煩躁。方才在集合點，張曉宇硬邦邦地丟下一句“那邊礁石灘，過去聊聊”，眼神里的陰鷙讓旁邊的白詩悅和袁薇都噤了聲。李大坤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擔憂地看了戚睿涵一眼。

終于，在一處被海水沖刷得相對平坦、遠離游客喧囂的大礁石上，張曉宇停下了腳步。他猛地轉(zhuǎn)過身，臉上沒了平日里那點偽裝的笑意，只剩下赤裸裸的敵意和一種被冒犯的戾氣。

“戚睿涵，”張曉宇的聲音像被海風刮得走了調(diào)，又干又澀，帶著刻意壓低的狠勁，“我再說最后一次，離袁薇遠點！”

海風卷著張曉宇的話，撲面而來。戚睿涵看著對方因為激動而微微扭曲的臉，心里那股憋屈的火苗又往上竄了竄。他深吸了一口帶著咸味的空氣，努力讓自已聲音聽起來平靜：“張曉宇，我和袁薇就是朋友，聊聊天怎么了？大家一塊出來玩……”

“朋友？”張曉宇嗤笑一聲，往前逼近一步，瘦高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幾乎罩住了戚睿涵，“你他媽當我是瞎子？她跟你說話那眼神，那語氣……戚睿涵，別他媽裝傻充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矮子！”最后兩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吐出來的，帶著十足的羞辱。

戚睿涵的臉瞬間漲紅了。身高，這是他最不愿被人提及的軟肋，尤其被張曉宇這樣帶著惡意當眾點出來。拳頭在身側(cè)悄然握緊，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他真想一拳砸在對方那張自以為是的臉上。但殘存的理智死死拽住了他。打架？打輸住院，打贏坐牢，更別提這還是在陌生的旅游地，身邊還有詩悅、袁薇她們。打起來，最難堪、最擔心的只會是她們。李大坤那老實人怕是得急瘋。

這股無處發(fā)泄的怒火在他胸口沖撞，燒得他喉嚨發(fā)干。他強迫自已迎視著張曉宇挑釁的目光，聲音因為極力克制而顯得有些沙啞，一字一頓：“我再說一遍，我對袁薇沒那意思。我們就是通學，朋友。你愛信不信。至于動手……”他頓了頓，眼神沉下來，“你不嫌丟人，我嫌。”

“丟人？”張曉宇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扯出一個夸張又冰冷的弧度，“戚睿涵，你他媽也就剩這張嘴了！警告你，再讓我看見你往袁薇身邊湊，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到時侯就不是丟不丟人的問題了。”他惡狠狠地撂下話，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在戚睿涵臉上剮了一圈，然后猛地一甩手，頭也不回地踩著濕滑的礁石，大步朝著沙灘上等待的袁薇她們走去，背影充記了不容置疑的占有和警告。

戚睿涵僵在原地，海風吹在發(fā)燙的臉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張曉宇最后那眼神，像冰冷的蛇信子舔過皮膚，留下一種黏膩的惡心感。拳頭依舊死死攥著，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才勉強壓住那股沸騰的、想要不顧一切沖上去的沖動。他盯著張曉宇走遠的背影，直到對方回到袁薇身邊，才緩緩松開拳頭，掌心留下了幾個深紅的月牙印。他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那口憋在胸口的悶氣卻絲毫未散，反而沉甸甸地墜了下去。

他慢慢轉(zhuǎn)過身，望向遠處灰藍色的大海。浪頭一個接一個拍在礁石上，粉身碎骨，發(fā)出徒勞的巨響。一種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他煩張曉宇，煩透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猜忌和霸道的警告，可為了袁薇，為了詩悅，為了這好不容易湊齊的假期，他只能把這口氣硬生生咽下去。真他媽憋屈。

“哇，這個復原的宋代水運儀象臺，簡直太精巧了！你看那個報時的小木人！”袁薇指著科技館一個大型復原模型，眼睛里閃著光，聲音帶著由衷的贊嘆，“古代匠人的智慧真的不可思議，純機械結(jié)構(gòu)能讓到這么精準的計時！”

白詩悅也湊過去，仔細看著旁邊屏幕上的結(jié)構(gòu)分解動畫，頻頻點頭：“是啊，比我們想象中復雜太多了。還有這個，漢代的地動儀模型，張衡設(shè)計的，據(jù)說能探測地震方向呢?！?/p>

戚睿涵站在她們旁邊，目光也被這些凝聚著古人智慧的展品牢牢吸引。張曉宇那番惡意的警告帶來的陰霾，在這充記探索氛圍的場館里，似乎被暫時驅(qū)散了一些。他指著另一個展柜里精巧的青銅器復制品，接口道：“沒錯，技術(shù)發(fā)展是線性的，但古人在特定材料和工藝限制下達到的成就，那種解決問題的獨特思路，確實令人震撼。就像……”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冰冷、帶著明顯怒意的聲音就像一塊石頭，硬邦邦地砸了過來，截斷了他的話頭：“呵，又開始了是吧？戚睿涵，你是離了‘古代’倆字就不會說話了嗎？”

戚睿涵心頭猛地一沉，那股剛剛壓下去的煩躁瞬間又涌了上來。他扭過頭，只見張曉宇不知何時已站到了袁薇身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像釘子一樣釘在自已臉上。袁薇顯然被張曉宇突然的發(fā)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旁邊挪開一小步，眉頭緊緊蹙起，低聲呵斥：“張曉宇！你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我發(fā)神經(jīng)？”張曉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陡然拔高，引得附近幾個游客側(cè)目，“是我發(fā)神經(jīng)還是他戚睿涵沒完沒了？走到哪都要顯擺他那點破歷史知識是吧？顯擺給誰看呢？嗯？”他最后一句是沖著戚睿涵吼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戚睿涵臉上。

場館柔和的燈光下，張曉宇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顯得格外刺眼。戚睿涵感覺一股血氣直沖頭頂，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強迫自已壓下火氣，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張曉宇，我們只是在討論展品，這跟顯擺有什么關(guān)系？這里是科技館，討論點古代科技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我看你他媽就是故意的！”張曉宇根本不聽解釋，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戚睿涵胸前的t恤衣領(lǐng)。布料被粗暴地揪緊，勒得戚睿涵脖子一窒，呼吸瞬間不暢。張曉宇仗著身高臂長的優(yōu)勢，不由分說地就把他往旁邊猛力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