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魔鬼”,像一根淬了劇毒的冰刺,狠狠扎進了沈璃那顆早已千瘡百孔、幾近麻木的心臟。
她明白了。
在太虛宗鋪天蓋地的輿論攻勢下,在那些精心編織的謊言里,她早已不是那個驚才絕艷的沈家天才,而是這一切災(zāi)難的根源,是一切仇恨的焦點。
救了他,卻被他仇視。
這世間的黑白,竟可以被顛倒至此。
看著小男孩那張因仇恨而扭曲的小臉,沈璃恍惚間,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那個為了復(fù)仇而活的自己。
只是,她的仇恨指向明確,而這個孩子的仇恨,卻落在一個試圖救他的人身上。
何其可悲,何其荒謬。
她眼中的滔天魔焰與徹骨悲慟,最終沉淀為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
她沒有解釋,因為毫無意義。
她只是緩緩抬起手,指尖溢出一縷柔和的魔氣,在那男孩驚恐的注視下,輕輕點在了他的眉心。
男孩身體一軟,昏了過去。
沈璃從儲物戒中又取出一枚丹藥,通體雪白,散發(fā)著淡淡的遺忘氣息。
忘塵丹。
她將丹藥喂入男孩口中,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柔和的藥力抹去了他腦海中這段血腥而痛苦的記憶。
做完這一切,她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絲力氣,身形微微一晃。
斗獸場外,一條隱蔽的巷道內(nèi),兩道身影早已等候多時。
“璃璃!”花鈴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扶住搖搖欲墜的沈璃,當她看到沈璃滿身的血污和空洞的眼神時,眼圈瞬間就紅了。
“沒事吧?”赤練也走了過來,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但目光中卻藏著一絲不易察明的情緒波動。
沈璃搖了搖頭,將懷中昏睡的男孩遞給花鈴:“帶他去天機商會,給他一個新的身份,找一戶普通人家,讓他重新開始?!?/p>
花鈴接過孩子,心疼地看著沈璃:“那你呢?你接下來怎么辦?”
“我……”沈璃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就在這時,赤練忽然伸手,拉住了沈璃準備收回的胳膊,她的眼神銳利如刀,直直地盯著那個昏睡的孩子:“婦人之仁?!?/p>
沈璃抬眸看她。
“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背嗑毜穆曇魶]有絲毫溫度,“你抹得去他的記憶,抹得去別人刻在他骨子里的仇恨嗎?太虛宗既然能利用他一次,就能利用他第二次。留著他,對你而言,就是個隱患。”
赤練向來沒什么兼濟天下的博大情懷,她只會幫理不幫親。
這孩子固然無辜,但沈璃的命,在她看來更重要。
沈璃卻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沙啞地開口:“他太弱了,連靈根都沒有,就算想報仇,也不過是蚍蜉撼樹,能有什么危害?何必,再多添一條無辜的性命。”
她頓了頓,目光飄向遠方,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