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明確表達不想去學(xué)堂,這禾沈妍心中那個積極跟著林宴之學(xué)認(rèn)字的沈妍想差很多。
沈妍一愣:“你為何不想去學(xué)堂?”
沈禾小臉都憋紅了才說:“我,我就是不想去。”
沈妍當(dāng)即一股火氣就竄了上來,她為這事費了多少心思?托林晏之的人情,湊齊賣辣醬和六柱聯(lián)方的錢,就盼著沈禾能讀書明理,將來有個好前程,他竟然不想去?
“胡鬧!”沈妍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失望和怒氣。
“沈禾!你知道讀書的機會多難得嗎?多少人家的孩子想讀都讀不起!阿姐想法子掙錢,不就是為了讓你能安心坐在學(xué)堂里……”
她一時語塞,胸口起伏著,“士農(nóng)工商!讀書是頭等大事!只有讀了書,識了字,明理通史,將來才能考功名,做大事!不受人欺辱!才能…才能讓爹娘在九泉之下安心!”
她越說越急,眼圈都微微泛紅。
這些大道理她從沒有講過,她以為沈禾明白的。
沈禾被她突然的嚴(yán)厲嚇住了,小臉繃得緊緊的,嘴唇抿著,大眼睛里迅速蓄滿了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
他低下頭,手指緊緊攥著粗糙的衣角,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
“阿姐說的道理,禾兒都知道…可是…可是禾兒走了,家里就剩阿姐一個人了…”
沈妍滿腔的怒火和準(zhǔn)備好的長篇大論,像被一根細(xì)針猛地戳破了,瞬間消散無蹤。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小身影,看著他因為強忍眼淚而微微顫抖的肩膀。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脹,瞬間涌上來的暖流幾乎要將她淹沒。
原來…
原來這孩子別扭了這些天,不肯去學(xué)堂,不是因為不懂事,不是因為厭學(xué),而是…
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
是啊,爹娘走了,沈守財頻繁鬧事,工坊那邊也是千頭萬緒,她一個女子,獨自撐著一個風(fēng)雨飄搖的家。
在沈禾小小的心里,阿姐再能干,也是需要他守護的親人。
他怕他走了,阿姐會累,會被人欺負(fù),會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沈妍猛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喉頭的哽咽。
她繞過小方桌,蹲下身,將沈禾小小的、緊繃的身體輕輕摟進懷里。
“傻禾兒…”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輕柔地拍著他的背。
“阿姐是大人了,能照顧好自己,也能守住咱們的家。你看,有陳嬸、張伯他們幫忙,有林大哥照應(yīng),現(xiàn)在連顧軍爺…也幫過咱們。阿姐不是一個人?!?/p>
她稍稍松開懷抱,雙手捧著沈禾淚痕斑斑的小臉,用指腹輕輕擦去他的淚水,目光溫柔而堅定地望進他濕潤的眼睛里:
“阿姐送你讀書,不是要把你推開。是讓你變得更強大,更有本事。你現(xiàn)在還小,留在家里,能幫阿姐的有限。可等你讀了書,學(xué)了本事,將來就能做阿姐最有力的臂膀!那時候,誰還敢欺負(fù)咱們姐弟?
工坊做大了,賬目、文書、甚至以后跟更大的東家打交道,都需要識字明理的人。禾兒,你好好讀書,學(xué)一身本事回來,才是真正幫了阿姐的大忙!才是對阿姐最好的保護,明白嗎?”
沈禾聽著姐姐溫柔卻充滿力量的話語,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信任和期許,心里的恐懼和不安一點點被撫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zé)任感和被需要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