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鐮刀,新的舊的,都搬出來,拿磨刀石一把一把地磨過去,直至刀面鋒利而锃亮。
禾場上的準(zhǔn)備由周勁領(lǐng)著弟弟做了,付東緣則負(fù)責(zé)家里的伙食。
他們商討了一下,決定李嬸送的那只桃源雞殺了,弄點(diǎn)葷腥,為接下來的重體力勞作蓄力。
這只桃源雞的到來,徹底擾亂了雞圈平靜安詳?shù)纳?。從前威風(fēng)凜凜的黃大將軍與白副將,如今像兩只戰(zhàn)敗的公雞,窩在草堆里,悲天憫人,蟲子不找了,母雞不追了,連早上兢兢業(yè)業(yè)的啼鳴也拋棄了。
再這樣下去,他們家會多一只越吃越胖的桃源雞,從而折損兩只自尊心備受打擊的黃郎雞。
如何取舍,這個選擇并不難做。
六月十四這天,付東緣將雞殺了,收獲了一堆漂漂亮亮的雞毛,可以將他那個做到一半的雞毛撣子擴(kuò)充了。小樓與福寶踢的毽子,先前掛在了棗樹上,掉了兩根雞毛,付東緣也給補(bǔ)上了。
雞剁成小塊,骨頭多的部位拿去燉湯,加點(diǎn)干菌子進(jìn)去,那叫一個香。肉多的,還有肚子里的雞雜,拿去鹵,配上噴香松軟的甑子飯,足以將家里的頂梁柱喂得飽飽的。
割水稻這天,付東緣在周勁的監(jiān)督下,穿上了長袖的衣褲,戴上了斗笠,綁上厚實(shí)的綁腿,這才被允許下稻田。
他先去將自己挑選的幾株抗病性強(qiáng)稻子割了,將稻粒摘下,做好記錄,分門別類地放好,再回來割稻。
這是地里人最多的一天,不管是漢子、哥兒、女娘,還是大人、小孩,全部傾巢而出。
隔壁田里的福寶已經(jīng)干上了,拖著籮筐,“嘿咻,嘿咻”地喊著號子。
付東緣帶了個瓜來,在井水里冰了一夜,打算干完活歇晌的時候拿出來吃。
他叫小樓去同街坊鄰居說一聲,請他們歇息的時候也來嘗嘗。
這瓜就他們仨嘗過,鄰居們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有的應(yīng)了,有的怕忙不過來,就沒應(yīng)。
小樓笑容明媚道:“不妨事,一會兒我阿哥切了,我給你們送過來?!?/p>
“你這孩子,又是幫我們薅田,又是給我們送吃送喝的,可怎的好哦,等地里忙完,一定要上嬸子家吃飯去!”
小樓忙應(yīng):“一定,一定。”
他各家都說完,然后跑回來拿鐮刀割稻谷。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哥哥和阿哥已經(jīng)開始了,他不去那邊擠,從另一頭割起。
左手抓住稻谷的根蔸,右手持鐮,對著拉緊的地方劃拉一下,一把稻谷就被割了下來,成群,搭個結(jié),放在邊上。
付東緣用周勁教他的方法彎著腰弄,沉浸式地割了幾排,一抬頭,發(fā)現(xiàn)方才還在他邊上的相公,已經(jīng)割去了老遠(yuǎn)。
這人手大,一手可以握住六把的稻谷,分做兩列,割兩刀,就將這六把的稻谷全部拿下。
他使用的鐮刀更大更長些,和自己手上這把不同。
他那腰也好,腿也知道及時避讓,才不至于讓鐮刀誤傷自己的腿。
付東緣頭回嘗試,學(xué)不成他那樣,只能拿著這把小鐮刀半伏著身子割。
割著割著,原本前方稻谷密密,不知何時才是個頭,突然一下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