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東緣垂眸,打量周勁籮筐里的東西。是各式各樣的青草,隔著兩個臺階的距離,都能聞到濃郁的青草氣息。
雨水剛過,驚蟄就要來了,這個時候的青草綠葉,剛抽枝不久,又吸飽了水,脆嫩非常,口感絕佳。當飼料的話,這個地處偏僻的村落,晚上會多幾只快樂的小豬。
可周勁家沒養(yǎng)豬,也沒養(yǎng)別的牲畜,他跟自己一樣,是這片地的新住戶,什么都沒來及弄。
年前周勁被后娘陳翠蓉從村東頭新建的瓦房里趕出來,分了幾塊不好的地和一間勉強能遮風擋雨的屋子,付東緣是知情的。
他覺得分了好,分了周勁就不會被后娘繼續(xù)磋磨了。昨天也在喜宴上講開了,既然分家了,那交往邊界與分得的東西就要界定得再清晰一些,立個字據(jù),蓋個手印,省得后頭爭論。
別的都沒請,就請了里正和村長,為的就是這個目的,做個見證。
他們并未在原先的基礎上多要走什么,哪怕分出來的是不公平的待遇。
村東頭的瓦房是周勁出了大力氣建的,來幫著建房的人情工是周勁夏日酷暑幫人割稻、數(shù)九隆冬幫人干活攢下的,這一股腦全還了,全還在周家頭上了。建好之后沒他的份不說,連一個安穩(wěn)覺都不讓睡,直接趕了出來,趕去人煙稀少的西頭,讓他從今往后不要進周家的門。
周勁的后娘陳翠蓉背靠河源村的大家族,族長、族紳,都是她親近的人,所以底氣很足。周勁的父親周大成又是個沒骨氣的,陳翠蓉說什么他做什么,在這樣的家待著,臟活累活都是你的,還沒人袒護,當然是趁早離開的好。
這場宴席,有緣哥兒的舅舅鄒逸坐鎮(zhèn),不公可以得到伸張,但周勁沒提,他唯一一個還想爭取的,是家中那條骨瘦如柴的狗。
分家時他就討要過,陳翠蓉不給。說要拿地換,陳翠蓉也不允。她就是不想周勁如愿。
喜宴上也沒討來,陳翠蓉一家單方面吵翻了天,最后是付東緣花了二兩銀子從這個尖酸刻薄的后娘手里買下的。
這個時代,豬肉才二十文一斤,身上沒二兩肉的二狗哪里值這么多錢?
二兩銀子,去牙行,人都買得了。
看是周勁想要,付東緣這錢花得也不心疼,也省得吵了。
昨日結束婚宴從縣城里回來,將付東緣送到家后,周勁就摸黑把二狗接了過來。
付東緣本以為今天一覺醒來就會看到狗與主人形影不離感情甚篤的畫面,沒想到周勁討二狗來的妙用是要看著他。他要二狗在自己睡醒之后給他通風報信。
“餓了嗎?我去給你做飯?!北鈸畔?,一個籮筐被塞得鼓起了山包,另外一個籮筐只有半滿,想也知道是沒做完計劃中的事,半路被叫回來的。
付東緣掃了眼,說:“你可以做完事再回來,不用這么急,我要是餓了會自己找吃的。”
周勁沒回付東緣的話,快步走向水缸,將沾有泥土的外套脫了,丟在一旁,彎腰去水缸舀了兩瓢水將自己的手搓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