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這熱鬧便輪到了謝家。
酒酣耳熱之際,皇帝親把杯盞與謝逸夏同飲,慰勞謝二府君多年鎮(zhèn)守荊州的辛苦。酒盡杯空,陳勍聲色溫潤道:
“郡公勞苦功高,多年外任,難與家人相聚團(tuán)圓。今逢丞相之位空置,朕屬意謝愛卿升任丞相,回京任職,諸愛卿以為如何?”
謝逸夏沒有防備,笑意還在嘴角,心卻咯噔一下。
謝瀾安皺眉,隨即臉上露出似笑不笑的神態(tài)。
元旦期間朝事都緩,她還沒來得及和皇帝呈稟取消“丞相”一職的設(shè)想,皇帝便迫不及待地想把二叔調(diào)回金陵,將二叔手中的兵權(quán)收一收了。
如今王黨落沒,她在朝中,對軍國大事皆有話語權(quán)。那么再將二叔放在丞相的位置,一家人說不出兩家話,這個(gè)看似是百官之首的相位,就一如百里歸月所言成了虛職。
而二叔放掉的,卻是實(shí)打?qū)嵉奈鞲f兵權(quán)。
明升暗貶,她倒不料,小皇帝有這份長進(jìn)了。
謝瀾安才起身欲語,謝逸夏已笑著接過話:“陛下愛惜下臣,臣受寵若驚啊。只是荊州西臨蜀國,北毗胡尉,一州之事繁瑣不斷,微臣雖不才,到底經(jīng)手多年,若倉促回京,只恐交接不明啊?!?/p>
說完,二爺遞給謝瀾安一個(gè)含笑安撫的眼神。
他在這兒,斷沒有還讓小輩打頭陣的道理。
殿中臣工神色各異,會稽王若有所思地拈動酒杯。
轉(zhuǎn)眼間,望見屏閣里一心吃喝,把臉蛋喝得紅撲撲的女兒,陳稚應(yīng)又不由一笑,讓隨從將案上沒動過的一盤石蜜梅子,一碟炙獐肉給郡主送過去。
那邊皇帝說道:“一州事務(wù)再繁瑣,又豈比得上內(nèi)朝重務(wù)?謝卿大才,朕從前于深宮韜養(yǎng)光晦,未能盡用良才,一直引為憾事。而今新春煥象,正欲請愛卿回京主持大局。荊州那邊的兵事,可從兵部調(diào)派督官前去接手,卿若實(shí)在不放心,遙領(lǐng)荊州便是了?!?/p>
說到此處,陳勍略停了停,含笑的漆黑瞳眸直視謝逸夏,“又或者,卿家有什么顧慮?”
遙領(lǐng)荊州,說白了便是交了兵符掛個(gè)名。謝瀾安終于起身:“臣以為——”
“臣以為此事不妥。”
雕花殿扉忽然自外而開,隨著撲入暖殿的霜風(fēng),一道渾厚的聲線闖入氣氛凝峙的含英殿。
看著那道高如黑塔身帶殺伐的人影走進(jìn),群臣的心頭仿佛成了蒙上牛皮的戰(zhàn)鼓,心跳咚咚作響。
“臣賀歲來遲,”褚嘯崖劍甲不離身,旁若無人地走近朱墀,挺身不拜,“還望陛下恕罪?!?/p>
“大司馬?!背松贁?shù)幾位宗親貴胄,群臣長身而起,一同向褚嘯崖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