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安捧著花走進里間,
尹老夫人見外孫女一身碧城色交領襕衣打扮,
青絲高綰,鞶帶束腰,好生伶俐模樣,笑得見牙不見眼,招呼她坐下。
“一入了冬,成日價插瓶的不是臘梅就是水仙,我看也看膩了,虧得你折來這個哄我,這不是咱們院子里的吧,
開得真俊??绍?,快擺在我榻幾上?!崩咸謫枮懓?,
“外面可冷不冷?”
謝瀾安說不冷,
抬手摸了下鼻尖。
“金陵第一公子”不會調花弄粉,
論這種討乖取巧的心思,
她哪里比得上現(xiàn)成的行家。
“是我手下人從大覺寺后殿請回來的,
”她將花瓶交給屋里使女,矜矜地揚眉,似有意又似無心地提了句,“算他孝敬您老人家的?!?/p>
昨日胤奚外出辦事,
回時已大晚,兜回來一捧幽香繚繞的木蘭花,兩枝送她,三枝獻給老夫人,換下外氅后挨著她喁喁地笑說,老人家衣食不缺,就喜歡看個新鮮。
后頭那些事……膩歪得很,不提也罷??傊?,今日看見外祖母的反應,果然如他所說。
尹老太太穿著一件金絲滿繡夾綿褂子,齊整的發(fā)髻,被一條壽星捧桃抹額勒在發(fā)心,聽見這話留了心,瞧了小外孫女一眼,說:“快嘗嘗這粥,就等著你了。”
食幾上除了熱騰騰的臘八粥,還有炸鵪鶉卵與各色下飯小菜,面對面兩副漆木碗筷,可不正是只等著她來么。謝瀾安入座與外祖母一道吃粥。
老太太閑話家常,問瀾安年夜飯有什么想吃的菜,好叫廚上早做準備。
老人家隔輩親,明知謝瀾安這個外派欽差一身重擔,過完年便要回京述職,在錢塘無法久留,卻只心照不宣,仍然費心想讓她在家里過的第一個新年舒坦些。
謝瀾安夾了塊凌脆脯,說:“阿婆愛吃什么,我跟著阿婆吃。”
她的口音沒有江南人的軟糯,清凌直接,更與撒嬌無關,但就是這種直籠通的實誠,怎不可人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