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安聽后點頭。
表兄北上后加入了豫州軍,不受褚嘯崖直接統(tǒng)領(lǐng),卻是作為配合主力軍最重要的一路鋒翼,能夠傳回一些進展,但涉及不到前方最直觀的戰(zhàn)局;
二叔那里不用多說,與大司馬一東一西,水陸兩道夾擊北朝,消息足夠及時,也不會藏私;
至于北伐主力北府軍,褚嘯崖是雷厲風(fēng)行之人,又擅奇兵,不受京城羈縻,他不會老實照規(guī)矩地往金陵傳遞戰(zhàn)報。
京中之人想了解到當(dāng)?shù)氐膽?zhàn)局,除了靠斥侯回報,還是只能多番推演。
胤奚見她扇敲掌心,凝神思索,沒有出聲打擾。
直至謝瀾安的眉心微微松泛開來,抬手去拿小幾上的茶壺,胤奚忙斟了一杯奉過去。
謝瀾安指尖微頓,嘴里應(yīng)著不再做這些瑣事,手上忙活得一件不少是吧?
她最終還是接下來。
胤奚安靜地等女郎潤過喉,方從袖中取出他前一日練寫的字,給謝瀾安過目。
令胤奚每日風(fēng)雨無阻臨十張字帖,是謝瀾安布下的功課。她接在手內(nèi),隨意翻了兩張,搭眼便看出問題來。
“為書者,力、勢、藏三者缺一不可。書前須默坐靜思,神采沉密,你心還不夠靜?!?/p>
她又翻了兩張,蹙起眉:“力也不夠勻?!毒艅荨凡皇潜车脿€熟么,如何不曾活學(xué)活用,下鋒有力,方有‘肌膚之麗’,所謂肌膚之麗,便是你……”
她一心沉浸在對他的指正中,下意識尋找最恰當(dāng)?shù)谋扔?,抬頭便看胤奚的臉。
驀地對上那雙正認真聆訓(xùn)的眼睛,謝瀾安口齒一頓,改口:“便是你——收到那些字帖中的神韻。”
女子別開眼,“這十張不算,再寫一份補上?!?/p>
其實對于一個初窺書法門徑的人來說,胤奚的字已經(jīng)初具雛形了。
而且謝瀾安看得出,他私底下寫的絕對不止十張字,定是偷偷多練過。
但她的眼界高,要求也高。
他若不能比同等起步的人進步得更快,便是不合格。
女郎的眼神清而冷,聲音也前所未有的嚴厲,那片緊致皎白的側(cè)頷,更是清疏勝雪,隱約無情。
胤奚垂眼,好喜歡。
從前她對他有說有笑,看似和旁人不同,可胤奚卻總覺,女郎那時的笑像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客氣,隔著他翻不過的十丈紅塵。
如山間云嵐,吹一吹便散。
她如今,才是真正將他看進眼里。
他主動伸出兩片白嫩的掌心。
“罰我?!?/p>
這是事先定好的,他寫不好字要受罰。
人人小時候都是這么過來的,打了才長記性,天才如謝瀾安,也逃不過這個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