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的議事廳,
崔膺目光深凝,
望著面前的沙盤,露出似笑似憂的復雜表情:“我朝定下北伐發(fā)兵的日期,那北朝自然也知道。兵貴神速,兵不厭詐啊……接下來便看,
后續(xù)的渡淮大軍能否迅速接援主帥,穩(wěn)住這著險中求勝的先手了?!?/p>
長信宮中,一張軟羊皮繪制成的戰(zhàn)事輿圖,平鋪于案。
庾太后凝視著上面的山河城池,耳邊仿佛已聽見豪邁的金戈號角之聲。
“好啊?!碧篪P目含光,躊躇滿志,伸掌按在代表著北朝疆土的那蜿蜒壑線上,“褚將軍不愧為我朝屠鯢吞狼。
謝瀾安嘴上不說,當夜一枕黑甜無夢,次日便默許他再次走入她房間的燈影中。
仿佛一滴浸入清水的墨,不用外力攪動,靠著日積月累,也能悄聲無息地改變水面原本的清澈。
處暑這日夜晚,謝瀾安去了甘棠苑找姑母說話,胤奚才難得空閑下來。
他拎著兩壇酒釀,找到守在四小姐苑外逗貓的青崖。
這兩人在謝府是點頭之交,照過面,沒說過話。青崖比胤奚年長一輪有余,常年不改一身青衣,他見了那兩壇酒,抬起單薄狹長的眼皮。
他的面前,是一名相貌冶麗而氣息清斂的年輕人。
“這是我在大市買的燒酒,比不上府內佳釀,希望前輩莫嫌棄。”
胤奚在青崖對面的石階蹲下來,沒有坐實,虛撐著身體,避免對方仰看自己。
既然不是府中的酒,便不是借花獻佛,至少是個有心人。他這“前輩”兩字也有些嚼頭,青崖收回撫貓的手,一笑:“有事想問?”
他的聲音和他的長相一樣平平無奇,他是謝氏真正的媵臣,很小便被謝老家主買回來,學習如何為四小姐敬奉終身。
除了謝瀾安每次見他,都不厭其煩地喊聲“青崖叔叔”,他在謝府中的存在感很低。
胤奚目光澄澈坦誠:“想同前輩請教,如何才能做好自己的分內事?!?/p>
青崖在夜色中沉默片刻,掀開一只酒壇的泥封,聞了聞。
他知道這個年輕郎君是小女郎的人,同類之間,無須多言,往往一個眼神就夠了。
自己在他這個年紀,也是一門心思想討女郎的歡心,生怕哪里做得不好,便被女郎所拋棄。
媵臣,并不是一個體面的身份。這人不是謝府家生奴,原可以有其他出路。
但這種事如人飲水,青崖沒有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