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金鳳在睡夢中隱約聽到“吱呀——”一聲,老舊的木板發(fā)出細(xì)微的響動。
她猛地睜開眼,借著窗縫透進(jìn)來的月光,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躡手躡腳地穿衣。
單薄的衣衫掛在女兒黃彩娣身上,空蕩蕩的像套了個麻袋,手腕上還有凍瘡留下的疤痕。
“彩娣?”她下意識喊出聲,卻被自已清亮的嗓音驚住了。
黃彩娣嚇得一哆嗦,身子微微顫抖著:“媽、媽我吵醒您了?我這就去磨豆子”
說著衣服沒穿完就要往門外跑,動作熟練又慌亂。
譚金鳳一把拉開電燈,昏黃的燈光下,熟悉的土坯墻,掉漆的衣柜,還有門口那個用木板蓋著的大米缸。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已的大腿,疼得倒吸涼氣。
譚金鳳肯定這不是夢!有痛感,太真實了,難道她是重生了?
看著女兒單薄的背影,譚金鳳眼眶漸漸濕潤。
彩娣還沒有嫁給那個畜生,還沒有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彩娣,”譚哽咽著叫住女兒,問:“你今年多大了?”
黃彩娣渾身又是一顫,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以為譚金鳳又要逼她嫁給李家屯的那個瘸子,眼眶瞬間奪眶而出,央求著開口,“媽……我不嫁”
這一聲帶著哭腔的哀求,像把鈍刀狠狠扎進(jìn)譚金鳳心口。
一聽這話譚金鳳就曉得這是哪一天了——這是1986年的冬天。
正是她前世為了小兒子黃志標(biāo)娶媳婦的三百塊的彩禮,硬把女兒賣給李家瘸子的那一年!
那年她48歲,心里裝腦袋想的都是小兒子能娶上娶媳婦的事。
為了兒子,她可以讓任何事,別說賣‘買閨女’,哪怕是賣她自已換三百塊的彩禮,她也愿意。
黃彩娣見母親不說話,瘦小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她死死攥著衣角,補(bǔ)丁邊緣的線頭都被扯得繃直,“我、我以后每天多磨兩筐豆子再、再少睡兩個時辰”
譚金鳳這才看清,女兒布記凍瘡的手指上,還纏著幾道滲血的布條——那是前幾日磨豆子時被石磨壓傷的。
而自已當(dāng)時,為了給小兒子娶媳婦攢錢,竟連瓶紅藥水都舍不得買
此時此刻,譚金鳳這才意識到前世的自已有多不是人,難怪老天要以這種方式收了她。
一點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