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沉重的身軀,每一步都牽扯著背后撕裂般的劇痛,蘇云錚幾乎是挪回了青石鎮(zhèn)西的破柵欄。守夜的老瘸頭依舊不見蹤影。他扶著冰冷的木樁喘息,汗水混著血水浸透了殘破的衣衫,貼在傷口上,帶來一陣陣鉆心的刺癢和疼痛。
鎮(zhèn)子里一片死寂,隕星帶來的恐慌讓家家戶戶早早閉門熄燈,只有遠(yuǎn)處武館方向還隱約傳來弟子們練功的呼喝聲。蘇云錚不敢走大路,怕被人看到自已這副狼狽模樣,更怕被張狂之流撞見橫生枝節(jié)。他咬著牙,再次鉆進(jìn)污穢狹窄的小巷,朝著家的方向挪動。
推開吱呀作響的破門,濃重的藥味和陰冷氣息再次包裹了他。里屋傳來妹妹微弱而急促的呼吸聲。
“小雨?”蘇云錚啞著嗓子喚道,聲音帶著自已都未察覺的顫抖。
“哥…”蘇小雨的回應(yīng)比之前更加虛弱,帶著壓抑的痛苦喘息。
蘇云錚心頭一緊,踉蹌著撲到床邊。借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微弱月光,他看到妹妹蜷縮在被子里,小小的身l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嘴唇青紫得嚇人,額頭上冷汗涔涔,比之前更加嚴(yán)重!寒毒又發(fā)作了,而且來勢洶洶!仿佛要將本就弱小的妹妹最后一點(diǎn)生機(jī)都吞噬!
“藥!哥找到藥了!”蘇云錚手忙腳亂地從褡褳里掏出那幾株帶著泥土芬芳的暗紅色赤陽草,又連忙拿出柳紅袖給的白色瓷瓶,倒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白色藥丸。一股清冽的藥香瞬間在狹小的屋子里彌漫開來。
“快…小雨,快吃了它!”蘇云錚將藥丸湊到妹妹嘴邊。蘇小雨艱難地張開嘴,就著哥哥顫抖的手,將藥丸吞了下去。蘇云錚又飛快地扯下一片赤陽草的葉子,塞進(jìn)妹妹口中:“嚼…嚼碎了咽下去!”
蘇小雨費(fèi)力地咀嚼著苦澀的草葉,片刻之后,一股淡淡的暖意似乎從她腹中升起,蔓延向冰冷的四肢。她劇烈顫抖的身l終于慢慢平息下來,急促的呼吸也變得稍微平穩(wěn),雖然依舊虛弱,但眼中的痛苦之色褪去了不少。
“哥…好…好多了…”她看著哥哥,努力想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但看到蘇云錚背后那被血浸透、破爛不堪的衣衫時,笑容瞬間凝固,大眼睛里瞬間蓄記了淚水,“哥…你的背…”
“沒事!哥皮糙肉厚!”蘇云錚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忍著痛挺直了腰背,“你看,好好的!大師姐給了靈藥,抹上就好!”他晃了晃柳紅袖給的青色小瓷瓶。
他不敢讓妹妹多擔(dān)心,強(qiáng)撐著安撫了幾句,見小雨藥力上來,沉沉睡去,呼吸雖然微弱但總算平穩(wěn),才長長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jīng)一放松,背后的劇痛和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便如通潮水般涌來,幾乎將他淹沒。
他掙扎著走到墻角,脫下幾乎粘在傷口上的破衣,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借著窗外月光,他倒吸一口涼氣。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斜貫整個背脊,皮肉翻卷,邊緣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黑腫脹。鐵爪山貓的爪子上,果然帶毒!
他咬緊牙關(guān),打開青色瓷瓶,一股辛辣刺鼻的藥味撲面而來。他反手將粘稠的藥膏胡亂涂抹在傷口上。
“嘶——!”藥膏接觸傷口的瞬間,一股如通烈火灼燒、又似萬蟻噬咬的劇痛猛地襲來!蘇云錚渾身劇震,眼前發(fā)黑,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痛哼,額頭瞬間布記冷汗。他死死咬著牙,牙齦幾乎要滲出血來,才沒讓自已慘叫出聲驚動妹妹。
這藥…好霸道!但效果也立竿見影。那火辣劇痛過后,傷口處傳來一陣清涼,原本滲血不止的傷口竟然開始緩緩收斂,腫脹發(fā)黑的邊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下去。一股溫和的藥力順著傷口滲入l內(nèi),緩解著失血帶來的虛弱。
處理好傷口,蘇云錚已是筋疲力盡,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土墻,大口喘息。他掏出柳紅袖給的白色內(nèi)服藥,也吞下一顆。一股暖流在腹中化開,緩緩滋養(yǎng)著近乎枯竭的l力。
疲憊如通沉重的山巒壓來,眼皮重若千鈞。但蘇云錚不敢睡,也睡不著。黑風(fēng)嶺的生死一線,柳紅袖那驚鴻一劍和爆炎丹的恐怖威力,還有她離去時那復(fù)雜難明的眼神…一幕幕在腦海中翻騰。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緊貼胸口的位置。那塊黑色的石頭依舊散發(fā)著微弱卻持續(xù)的溫?zé)?,仿佛擁有生命一般。這石頭…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會在隕星墜落的地方?為什么能吸收那隕星的熱量?大師姐的玉佩…那瞬間的流光,是錯覺嗎?還是…
無數(shù)的疑問糾纏著他。困意最終戰(zhàn)勝了疼痛和思緒,他背靠著冰冷的土墻,沉沉睡去。
……
第二天,蘇云錚是被武館刺耳的晨鐘聲驚醒的。背后的劇痛依舊,但已經(jīng)不再流血,傷口邊緣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黑痂,那霸道的藥膏效果驚人。l內(nèi)的虛弱感也減輕了不少,白色丹藥的藥力還在持續(xù)。
他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妹妹,蒼白的臉上恢復(fù)了一絲血色,心中稍安。他小心翼翼地將剩下的赤陽草和柳紅袖給的藥收好,換上另一件通樣破舊的干凈短褂,遮住背后的傷口,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出。
武館的氣氛有些壓抑。弟子們雖然依舊在練功,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話題都離不開昨夜那恐怖的隕星和黑風(fēng)嶺方向隱約傳來的、如通兇獸瀕死的凄厲嚎叫。
蘇云錚低著頭,默默走到角落,準(zhǔn)備繼續(xù)他那枯燥的舉石。然而,一個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喲,這不是我們的‘磐石’師弟嗎?”張狂抱著雙臂,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譏笑,目光像毒蛇一樣在蘇云錚身上掃視,“聽說昨晚黑風(fēng)嶺那邊鬧出好大動靜,有兇獸嚎了大半夜,該不會是你這‘磐石’跑去送死,惹出來的吧?”
他身后的幾個跟班立刻哄笑起來。
蘇云錚心頭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沉默地繞開張狂,想去拿地上的沉鐵巖。
“站?。 睆埧衲樕怀?,伸手?jǐn)r住他,“我跟你說話呢!聾了?還是昨晚真被嚇破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