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榆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娘娘明鑒。奴婢不敢忘娘娘大恩。只是奴婢深知自己身份低微,留在宮中,只會惹娘娘心煩,更怕礙了娘娘的眼,徒增娘娘煩惱?!?/p>
蓉貴妃染著蔻丹的手指一頓,目光銳利地刺向那個荷包,又刺向向榆的臉,像是在評估她話里的真假。
向榆深吸一口氣,“貴妃娘娘,奴婢斗膽直言。比起留奴婢這個不起眼的人在宮里,不如讓娘娘您永得圣心,常伴君側,才是頂頂要緊的頭等大事。”
“永得圣心”四個字,像一根羽毛,精準地搔在蓉貴妃最癢的心尖上。
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那冰冷的審視里,終于摻入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
向榆抓住這一瞬的機會,將手中的荷包又往前遞了遞,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誘人的蠱惑,“娘娘請看,這是奴婢昨夜耗盡心神,特意為您新配制的安神香囊。里頭的方子,比之前那個效力更強數倍?;噬下劻耍〞X得心曠神怡,煩躁盡消,只會更依賴,更離不開您的氣息!”
她頓了頓,又拋出一個承諾,如同釣鉤上的香餌,“奴婢向娘娘保證,只要娘娘今日肯開恩,協(xié)助奴婢順利拿到御賜圣旨,出宮除去奴籍,奴婢哪怕身在宮外,也必定隨時候命。娘娘何時需要新的香方穩(wěn)固圣寵,只需遣人送個信兒,奴婢定當立刻調配好,托人悄悄送進來。絕不耽誤娘娘的大事?!?/p>
偌大的玉芙宮內,只有香爐里裊裊升起的青煙在無聲流淌。
蓉貴妃的目光死死釘在向榆高舉的那個荷包上。
她眼前閃過昨日金鑾殿上,蕭徹那暴戾瘋狂的模樣,以及他最終在那個小宮女觸碰下奇異地平靜下來。
嫉妒的毒火又在心底翻騰,但很快被“永得圣心”的誘惑壓了下去。
小小宮女,捏死她容易,但是若向榆真能配出這種讓皇上依賴的香囊,讓她滾出宮去,對自己反而更有利。
這筆買賣,似乎不虧。
時間一點點流逝,向榆舉著荷包的手都微微發(fā)酸,后背也滲出冷汗。
終于,蓉貴妃的手指,慢悠悠地伸過來,輕輕捻起那個嶄新的荷包。
她放在鼻尖下,深深地嗅了一下,那帶著安撫力量的藥香讓她緊蹙的眉頭也不由自主地舒展了幾分。
“呵……”她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眼神居高臨下地掃過跪伏在地的向榆。
“算你還有些本事?!比刭F妃紅唇輕啟,聲音恢復了慣有的慵懶驕矜,“起來吧。念在你為本宮調養(yǎng)身子,又還算懂事的份上?!?/p>
她朝旁邊侍立的大宮女懶懶地抬了抬下巴,“去,把皇上曾經下的圣旨拿來。再賞她二十兩銀子,算是本宮給她的‘盤纏’。”
“謝娘娘恩典!謝娘娘恩典!”
向榆心頭狂跳,巨大的喜悅和難以置信的解脫感瞬間沖垮了緊繃的神經。
她重重地磕下頭去,聲音帶著哽咽。
很快,宮女雙手捧著一份蓋著皇帝印鑒的圣旨,放在向榆面前。
蓉貴妃把玩著新得的香囊,眼神幽深地看著向榆。
她最后只冷冷地丟下一句,“記住你說的話。若敢?;?,你知道你的下場……”
“奴婢不敢。奴婢定當謹記。”
向榆再次叩首,然后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退出了玉芙宮。
宮門在她身后合攏,隔絕了那滿室的奢華與無形的壓迫。
清晨微涼的風吹在臉上,帶著自由的氣息。
向榆低頭看著手中那薄薄的圣旨,又摸了摸袖子里那二十兩硬邦邦的“盤纏”,感覺像踩在云端,一切都那么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