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是被一巴掌扇醒的。
“小賤蹄子!裝什么死!”王婆子肥厚的巴掌甩在她臉上,油膩的指頭掐住她下巴,“你爹欠了賭坊100兩,要么賣身抵債,要么滾出林家!”
她猛地睜開眼。
斑駁的土墻上掛著蜘蛛網(wǎng),墻角堆著豁口的陶罐,身下是散發(fā)著霉味的稻草席,這是哪里?她不是和家人一起在吃火鍋嗎?
記憶如潮水涌來。
原主也叫林曉,是林家二房的女兒,被父親賣給賭坊為其抵債。此刻門外還站著三個壯漢,賭坊打手舉著麻繩,虎視眈眈盯著她單薄的肩膀。
林曉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耳中嗡鳴如潮。王婆子的話像根燒紅的鐵簽子,扎得她太陽穴直冒冷汗。她撐著青石板地面想要爬起來,可渾身骨頭像是被人拆了重拼,剛支起半寸又摔回去,膝蓋磕在階沿上,滲出的血珠很快洇濕了粗布褲管。
“裝什么死?”王婆子吐了口濃痰在她腳邊,金鐲子在腕子上晃出刺目的光,“你當(dāng)我想揪你這張俏臉皮?你爹林老二在賭坊喝得爛醉,跪著求我寬限三日……”她突然湊近,渾濁的眼珠幾乎要貼上林曉的臉,“可三日前他拿你許了人家,五日前他把祖宅地契押給了高利貸,七日哈,七日他連你親娘的陪嫁銀簪都當(dāng)了換酒錢!”
林曉喉間泛起腥甜,她穿越了,別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官小姐,最次也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她怎么一穿越就是爹不疼娘軟弱,又受了一身的傷,還要被賣掉的可憐人,老天不公平,我不服。
王婆子說的這些事她不是不知道。接收了原主得全部記憶,半月前父親還拍著胸脯說等店里生意好有余錢就送她去縣城繡坊學(xué)手藝,可轉(zhuǎn)眼就變了卦。她記得昨夜聽見西廂房傳來砸東西的聲響,想去看時被母親攔在門口,說“你爹跟朋友談事”。原來所謂談事,是要把女兒的命當(dāng)籌碼賣進賭坊。
“要么賣,要么離開林家?!蓖跗抛訌膽牙锩鰪埌櫚桶偷募埮脑谒媲?,“這是城南春風(fēng)樓的契,你簽了名按了印,他們就在外面等著進來領(lǐng)人。要是不……”她扯過林曉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我就把你捆到城門口,讓全青陽縣的人都看看林家養(yǎng)的好女兒!”
林曉盯著那張紙,墨跡未干的賣身契三個字刺得她眼睛生疼。春風(fēng)樓她聽說過,是城里最狠的煙花巷,進去的姑娘要么熬成媽媽,要么熬成藥渣。
她想起上個月在河邊洗衣時遇見的春桃,那姑娘從前跟她一般大,如今眼尾的胭脂擦得再厚也掩不住青黑,見了她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她真的替原主感到不值,高高興興等著父親送她去學(xué)手藝,等來得卻是要命的賣身契。不通意打的一身傷直接涼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求您”林曉啞著嗓子開口,聲音像砂紙擦過瓷片,“再寬限些日子,我我明日就去找祖母,她有錢。”
“寬限?”王婆子突然笑起來,肥肉堆在脖頸處直顫,“你爹求我的時侯也這么說!”她抄起桌上的銅盆扣在林曉頭上,冰涼的水兜頭灌下,“你當(dāng)你是金枝玉葉?林老二拿你換銀子的時侯,怎么沒想過你也是他閨女”
水順著發(fā)梢滴進衣領(lǐng),林曉猛地嗆咳起來。恍惚間,她聽見院外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像是有什么人正往這邊跑。王婆子的笑聲戛然而止,她猛地推開林曉,對著院門口尖聲叫道:“誰?”
“王嬸子!”一個丫鬟穿著的人走了進來,在她耳邊嘀嘀咕咕,瞟了一眼林曉就離開了。
林曉認(rèn)識這個人,是祖母的貼身丫環(huán)荷花,看著她跟王婆子說完話毫不留情的走了,就知道祖母真的放棄她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