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春闈燼影（第1頁）

·春闈燼影

寅時的梆子剛敲過三響，沈驚鴻已換上青布短打，將胎記用姜黃膏遮掩成燙傷疤痕。阿灼蹲在窗欞下比劃手語，腰間褡褳里塞滿火折子與鐵蒺藜，活像只偷囤堅果的松鼠。

“三姑娘確定要夜探貢院？“蕭衍斜倚著月洞門，玄色勁裝襯得鎖骨處海棠刺青愈顯妖異。他拋來柄鎏金匕首，刀鞘刻著“丙辰科狀元陸明修“八字，“二十年前春闈案的關(guān)鍵證物，藏在號舍地磚下?！?/p>

沈驚鴻接刀時胎記驟然發(fā)燙，幻象中浮現(xiàn)青衫書生跪地刻字的畫面——正是這把匕首，在暴雨夜將科舉泄題名錄刻滿整面磚墻。她突然拽住蕭衍袖口：“陸明修沒死！那些白骨“

話未說完，遠(yuǎn)處傳來金吾衛(wèi)的腳步聲。蕭衍攬住她腰身躍上屋脊，檐角驚飛的烏鴉振翅掠過殘月，將兩人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恍若糾纏的海棠枝椏。

貢院東側(cè)玄字九號舍內(nèi)，沈驚鴻用匕首撬開地磚。霉?fàn)€的稻草下露出密密麻麻的刻字，阿灼舉著夜明珠湊近，驚得險些咬到舌頭——那磚面上竟用簪花小楷刻滿八股范文，字縫間還標(biāo)注著“主考官李“、“同進(jìn)士張“等字樣。

“這是當(dāng)年泄題的鐵證?！吧蝮@鴻指尖撫過“治國平天下“篇，胎記灼得青磚騰起白煙?；孟笾嘘懨餍捱吙妊吙套郑砗笫切苄苋紵目季恚骸八麄円獰M真相我便刻進(jìn)青史“

突然有火把光亮逼近，蕭衍迅速將她推進(jìn)號舍暗格。逼仄空間里，沈驚鴻的脊背緊貼著他胸膛，能清晰聽見彼此心跳如擂鼓。金吾衛(wèi)的交談聲透過磚縫傳來：“長公主有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陸明修的手札！“

待腳步聲遠(yuǎn)去，沈驚鴻轉(zhuǎn)身欲出，卻見蕭衍鳳眸染著奇異鎏金色：“三姑娘可知，暗格里發(fā)生過多少香艷傳奇？“他指尖掠過她耳后，拈下片枯海棠瓣，“比如前朝探花郎與女扮男裝的“

“比如郡王此刻該解釋這把匕首的來歷?！吧蝮@鴻刀尖抵住他喉結(jié)，月光在刃面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蕭衍低笑著握住她手腕，刺青與胎記相觸時，磚墻刻字竟?jié)B出猩紅血珠，逐漸匯聚成“長公主府“四字。

五更天的梆子響徹街巷，沈驚鴻蹲在餛飩攤前，看阿灼比劃著陸明修逃亡路線。賣湯餅的老嫗忽然湊近，渾濁雙眼盯著她手中匕首：“娘子這刀可是陸相公的？“

胎記在觸到老嫗掌心時灼痛難忍，幻象里正是這雙手，在雨夜將襁褓嬰兒塞進(jìn)陸明修懷中。沈驚鴻反扣住老嫗脈門：“婆婆認(rèn)得刻字的人？“

（請）

·春闈燼影

“他是我兒“老嫗顫巍巍掏出半塊玉佩，龍紋斷裂處與沈驚鴻懷中殘玉吻合，“當(dāng)年抱著小主子跳了護(hù)城河“

蕭衍的折扇突然橫在兩人之間，扇骨機(jī)關(guān)射出銀針擊落遠(yuǎn)處暗器。他拽起沈驚鴻疾退，玄色大氅掃翻滾燙的餛飩鍋，蒸汽彌漫中傳來老嫗最后的嘶喊：“小心春闈放榜日的海棠灰——！“

瑯?gòu)珠w密室內(nèi)，沈驚鴻將玉佩殘片拼上《燼棠圖》。帛面忽然浮現(xiàn)血色地圖，標(biāo)注著長公主府藏寶閣的位置。阿灼興奮地比劃要夜探，卻被蕭衍用扇柄敲了額頭：“明日春闈放榜，蕭明璃定會親臨貢院——那才是破局之機(jī)?！?/p>

沈驚鴻蘸著朱砂在輿圖上勾畫，胎記紅光將密室映成血色：“二十年前陸明修在號舍刻字，今年考生用海棠灰在試卷做標(biāo)記“她突然頓住，朱砂筆在“丙辰科“與“乙酉科“間劃出連線，“每屆春闈案都發(fā)生在辰、酉之年！“

更漏滴到卯時，閣樓外忽然傳來喧嘩。沈驚鴻推開窗，見貢院方向升起滾滾濃煙，無數(shù)燃燒的考卷化作灰蝶漫天飛舞。蕭衍將灑金扇覆在她眼前，聲音浸著寒意：“好戲開場了?！?/p>

火光中浮現(xiàn)長公主鑾駕，蕭明璃的金縷鞋踏過焦土，九鸞點翠簪在濃煙中泛著幽光。她彎腰拾起片未燃盡的考卷，朱唇輕啟：“傳本宮令，今科進(jìn)士名錄有誤，全部重審——“

沈驚鴻捏碎手中茶盞，瓷片割破掌心。鮮血滴在《燼棠圖》上時，陸明修的虛影突然浮現(xiàn)，指著長公主身后的執(zhí)劍侍衛(wèi)：“小心燼棠衛(wèi)叛徒“

話音未落，侍衛(wèi)猛然擲出長劍。沈驚鴻推開蕭衍，卻被劍氣削落帷帽。胎記在月光下灼如赤星，蕭明璃的瞳孔驟然收縮：“原來是你！“

寅時的打更聲里，沈驚鴻被鐵鏈鎖在刑架上。蕭明璃的護(hù)甲劃過她胎記，帶出串血珠：“本宮找這海棠印找了二十年，沒想到在自家侄兒房里?！八蝗黄∩蝮@鴻脖頸，“說！《燼棠圖》殘卷在哪？“

地牢石壁突然震顫，蕭衍破墻而入時，鎖骨刺青綻放出血色海棠。他斬斷鐵鏈將人擁入懷中，身后是熊熊燃燒的藏寶閣：“三姑娘可還記得？我說過要與你共寫命理“

火光中，沈驚鴻看見阿灼抱著青銅匣從密道鉆出，匣內(nèi)裝滿帶海棠灰標(biāo)記的考卷。少年滿臉煙灰比劃手語，袖口露出半截狀元紅綢——正是陸明修當(dāng)年系腕的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