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初望著眼前人的雙眸,璨如星河,自己的身影印在那眼底,跟著昏黃的燈影來回搖晃。
兩道交疊的影子被燭火投映在斑駁的墻壁上,無聲地糾纏。
距離過于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
沈初初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后退一步,拉開那道令她心慌意亂的距離。
“那初初就不打擾李大人了。
”雖已轉(zhuǎn)身,卻分明能感覺到身后那道視線依舊灼熱,如芒在背。
她定了定神,強迫自己不去深想,憑著記憶快步朝記憶中的醫(yī)藥典籍區(qū)走去。
腳步聲自身后響起,不疾不徐,溫和的嗓音打破了沉寂:“藏書閣占地頗廣,路徑復雜,不如在下同初初姑娘一起找尋,可好?”沈初初沒有回話,算是默許。
狹窄的過道僅容一人側(cè)身通行。
兩人一前一后,身后那人均勻清淺的呼吸聲,在這死寂的閣樓里被無限放大,清晰得仿佛敲在沈初初的心弦上。
房梁暗處,一雙眼睛卻死死鎖在沈初初身影上。
她竟真的沒死?!那夜冷雨中的驚鴻一瞥,清澈中帶著倔強的眼眸便深深刻在腦海,揮之不去。
然而緊隨其后的,便是那意外的當xiong一劍……這些畫面在他心頭反復撕扯,是遺憾?還是別的什么?回到王廷復命后,可敦竟言她未死,那一刻心頭掠過的,是連自己也無法言明的輕松感,究竟為何?此番可敦命他焚毀大周藏書閣,他鬼使神差應(yīng)下,心底那絲隱秘的期待,連自己也無法解釋。
這莫名的悸動……難道便是如可汗對可敦那般的情愫?李獻聞目光似是不經(jīng)意間掃過阿史那潛伏的房梁,眼底的寒芒一閃而逝。
“找到了!”沈初初清悅的嗓音驟然響起,如同銀鈴乍響,清凌凌地敲在李獻聞心尖。
“《各域藥集》,褚將軍說的就是這本!”她欣喜地舉起那本厚重的典籍,含笑轉(zhuǎn)身。
是錯覺嗎?轉(zhuǎn)身剎那,她分明瞥見這位李大人眼底的神情,從一片幽深沉寂的寒潭,驟然化作了三月春水。
而那眼尾微彎的笑意,在這寒涼刺骨的深夜里,竟讓她心頭莫名地一暖。
不過這樣的笑沈初初猛地愣住,她只在一個人臉上見過,那就是她的哥哥。
他總是這樣溫柔地看著她,在她尚且懵懂,情竇未開的年歲里,便是這樣的笑能讓她的臉紅了又紅,一次又一次。
心口猛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將她從恍惚中驚醒。
沈初初慌忙垂下眼睫,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翻開泛黃的書頁,強迫自己凝神尋找噬骨毒的記載。
沈初初,你在想什么?你的哥哥,他早已葬身在那場滔天火海中了!噬骨毒噬骨毒房梁之上,阿史那緊盯著那本書,瞳孔驟縮。
噬骨毒?!那不是突厥王庭秘不外傳、唯王族可用的絕毒嗎?他們從何得知?且此毒唯可汗可解!而可敦又是意欲何為?“噬骨奇毒!”沈初初低呼出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此毒詭秘,中毒者……”話音未落,凌厲的勁風已撲面而來,一道黑影如同撲食的鷹隼,自梁上疾撲而下!李獻聞指尖微動欲運內(nèi)力,丹田處卻驟然一空。
糟了!心頭猛地一沉。
是隱功散,只顧著在她面前不露功法掩飾身份,竟忘了這藥效還未過去!于是李獻聞故意讓手中的燈籠一歪,火光搖曳著砸在沈初初捧著的書上。
沈初初一驚抬頭,正撞見那黑影凌空壓下!“別動!”她急喝一聲,將書塞入李獻聞懷中,同時拔下束發(fā)的銀簪一抖,只聽“錚”的一聲,一柄寒光凜冽的袖珍軟劍瞬間彈出。
李獻聞目光一凝,那劍,他再熟悉不過,正是何語容曾經(jīng)的武器,也是他親手尋回的遺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