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馮得寶后沒一會就變了天。
夜幕低垂,天空中烏云密布,層層疊疊,仿佛一層層灰色天鵝絨覆蓋在天際。
“看著今晚是要下雨了。
”桂巖添了幾盞燭燈,照得屋子亮堂,免得傷眼睛。
樺青尋了彩線隨便打著珠絡玩,癟嘴道:“凄風苦雨,小姐不上學堂,我也沒法出府玩——”“咳咳”,桂巖是個小正經(jīng),清清嗓子提醒道。
柏韞托著臉,被這句話逗的眼睫顫動了幾下,笑著說,“好啊,我去聽學倒是便宜你走街串巷了。
”晚膳收下碗筷后,云層間偶爾透出幾縷微弱的星光,卻轉瞬即逝,被四周的烏云快速遮掩。
柏韞坐在圓桌前,不發(fā)一言,神色平靜地看向窗外很遠的地方,像是在等雨幕降臨似的。
見過術王以后,她總想起從前和爹娘一起生活,一起吵鬧,一起敘話。
那些日子里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個夢了,若他們還在,柏韞就能告訴他們,夢中人的臉真的存在,她有好多事想對他們說,爹娘從來都愿意聽,只是以后,這世上也再沒有她愿意說的人了。
莊生事,雙親長絕,無人可敘。
柏韞看著如今身處的府邸,再也不是徽山的竹屋,深深呼了一口氣,“我累了,你們都回房休息吧。
”閉了窗門,等到人都走了,柏韞揮手揚開了正對的一扇窗。
正正好開了半邊,未起一分聲響,有些功夫。
母親是金江靈,父親是柏尚天,領兵打仗若有機會學,柏韞覺得自己定能做將軍。
不過她沒機會學當將軍,不止是齊榮霜和柏德泉許久未見柏尚天,連她自己都三年沒見父母了。
爹娘在兩個月雙雙去世,而她于三年前被綁走,從此以后人世每一面,她都見不上了。
雨終于下來了。
撐了好久,蟾綠色的云紋桌布上重重墜下一滴水漬。
銀竹噼里啪啦砸在青灰石階上,徹耳的響,盲風暴雨裹挾著落荷軒里開不盡的春花狠狠摔在土里,混著泥水不知淌向何方。
和七十天前徽山的那場雨一樣。
這樣的滂沱暴雨里,再大的絕望,希冀都會被遮掩住。
神明只管降下水,卻不管是甘霖還是洪災,也聽不見凡人禱告,柏韞卻渾然不知,沉浸在死里逃生的慶幸中。
術王府內,雨水像銀針一般戳入魚池中,炸開無數(shù)水花。
肖立玄獨自站在亭下,縱刻意離池面很遠,今夜的雨卻大的鋪天蓋地,他稍稍伸出手,水花就沿著衣袖往上沒。
“主子,已經(jīng)查到了。
”霧列急急趕來,因肖立玄著玄色衣袍,他并未發(fā)現(xiàn)漫天雨意已經(jīng)打shi了殿下的衣襟,貼著心口起伏。
肖立玄旋即回了殿中,“仔仔細細說。
”“是,根據(jù)徽州的探子和屬下的查證,已經(jīng)確認柏尚天金江靈的確于兩個月前落水死亡。
可柏韞卻不是在徽州幸存下來的,過去三年,徽山?jīng)]有柏韞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