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嬸又是一巴掌糊在了小伙子的腦袋上,罵罵咧咧道:“還請農(nóng)事官來看看……呵,你咋不想上天呢!”
“農(nóng)事官本就是為了解決這些事情存在的官吏,不找他們?nèi)フ艺l?”那小伙子看著大嬸憤憤道:“花大姑姑,你以前也在州府待過,農(nóng)事官的本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蹦谴髬鹈嫔b獰了一瞬,看著那群少年人的眼神里充滿了諷刺和憐憫:“人家農(nóng)事官家傳種田的好本事,一個個的都在官府掛了名頭對吧?”
“沒錯,要我說咱們就該直接去請農(nóng)事官來,咱們地里的蟲子雖然古怪,但農(nóng)事官見多識廣,只要把他們請來……”
“只要把人請來,咱們這一村的麥子就得被一把火燒光,今年別說收成,怕是連命都沒了?!被ù蠊霉美湫σ宦?,打斷了那小伙子的話。
小伙子懵了一下,滿臉疑惑:“花大姑姑,你說什么呢?”農(nóng)事官可是專門負責解決農(nóng)耕問題的官吏,怎么可能一把火燒掉他們這些受災(zāi)了的田地。
旁邊一個佝僂著背脊的嬸子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五年前的青苗村,就是糟了災(zāi)后去找了農(nóng)事官,然后整個村子的地都被一把火燒了。被燒之后,他們村就徹底散了……”
“這……這怎么可能?”那小伙子吶吶道:“可,可李夫子不是說農(nóng)事官是專門救治農(nóng)作物的嗎……”
“怎么不可能?”花大姑姑冷笑道:“人家農(nóng)事官說了,那麥子生了會傳染的病,為了不禍害到別的田,只能一把火燒了呢?!?/p>
“呸,什么傳染病,誰不知道青苗村的麥子是怎么回事?還不是那群黑心肝的地主糧商搞的鬼!那群農(nóng)事官就來看了一眼,直接一把火燒了青苗村所有的田地,這就是你說的救治?”
小伙子面上多了兩分掙扎,眼神掃過一眾村民,最終落在了面含微笑的項曉芽身上,忽然又來了精神,立刻反駁道:
“那青苗村的地治不好了才被燒了,我們的地也沒有到這個程度……而且再怎么樣,農(nóng)事官也是要考核的官吏,總比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騙子要讓人信任吧!”
項曉芽淡定看戲,她現(xiàn)在倒是有點佩服這小伙子了,該說年輕人膽子就是大嗎?
無需項曉芽開口反駁,花大姑姑便冷笑一聲:“讀了幾天書就以為自己了不起了,別的不說,我就問你,你知道州府的農(nóng)事官住哪兒嗎?”
“這……農(nóng)事官不都待在州府府衙里嗎?”小伙子也知道自己剛剛的話多少有些勉強,所以氣勢明顯弱了下去。
花大姑姑往地上啐了一口,嫌棄之意無需言表。
“咱們西關(guān)的農(nóng)事官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是王家的門客,那王家是什么人?整個西關(guān)多少田地都是他們的?那些農(nóng)事官忙活他家的事情都忙活不過來,哪兒來的時間搭理咱們這些鄉(xiāng)下的泥腿子?”
“咱們年年都繳納了稅子,他們憑什么不來?”小伙子瞪著眼喊道。
“憑什么?”花大姑姑抬著眼皮,冷笑道:“誰家沒給稅銀子?王家請農(nóng)事官去看田,還一次多給二十兩封紅呢?,F(xiàn)在這種麥子抽穗灌漿時期,一天就給十兩,也不要人做什么,就是隨時隨地盯著點地里的情況就行,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小伙子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什么,卻吶吶地什么也說不出口了。
他也不真的蠢,只是心中總是抱有那么一點僥幸。
但花大姑姑的話撥開了外頭那一層皮,將血淋淋的現(xiàn)實暴露在他的眼前,逼著他不得不認清楚什么才是真實的現(xiàn)狀。
一如花大姑姑所言,先不說州府的農(nóng)事官能不能被請來,就算是真的請來了,這種只霍霍他們村的蟲子,怕也不會得到正常的救治,而是被一把火燒掉所有受災(zāi)麥田,然后他們這些村民也得不到任何的補償。
小伙子面色發(fā)白,像是遭受了極大的打擊似的整個人跨坐在地上,背部都彎了下去。其余的人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個個再也沒有之前的那種氣勢,全部都垂下腦袋看起來喪氣得很。
看到他們這模樣,花大姑姑也好,另外留下來照看項曉芽的村婦也罷,一個個都恨鐵不成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