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沒亮透,李恪就踹醒了還在打呼嚕的長孫沖,帶著幾十號眼冒綠光的流民工匠,扛鋤頭、推板車,直撲工坊后那片巨大的黑土坡。
晨光勉強(qiáng)照亮深黑土坡。李恪一腳踢開浮土,露出底下棱角分明、烏黑發(fā)亮的石頭。他彎腰撿起一塊,入手沉甸甸、冰涼涼。
“就是它!”李恪用力一揮煤塊,聲音帶著壓不住的興奮,“挖!給我使勁往下挖!這石炭,就是咱們的聚寶盆!有了它,灶火日夜不熄,鹽要多少有多少!今天挖夠三天的量,工錢翻倍!”
“翻倍”兩字像火苗,瞬間點燃了流民們的眼睛。管它邪物不邪物,郎君說有寶貝那就是寶貝!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拈_鑿聲立刻響成一片。黑黢黢的煤塊混著泥土,被一車車飛快運回工坊空地,眨眼堆起小山。
李恪擼起袖子,親自指揮工匠在鹽坊旁,比著燒磚窯的樣子,用黃泥青磚壘起一座簡陋大窯。窯膛挖得深,煙道留得粗。
“點火!”李恪下令。
大塊石炭投入窯膛,干柴引燃。火苗剛舔上煤塊,噼啪作響??僧?dāng)煤塊徹底燒起來——
轟!
一股濃烈嗆人的黃白濃煙,猛地從窯口煙道噴出!帶著刺鼻的臭雞蛋味,瞬間彌漫開。工匠們被嗆得眼淚鼻涕橫流,咳得撕心裂肺,捂著鼻子連滾帶爬后退。
“咳咳…郎君!毒…毒煙?。 惫ゎ^嗓子都喊劈了。
“天爺!這煙…這味兒…是瘴氣!惹惱火神了!”附近村民被驚動,紛紛圍攏??吹?jīng)_天怪煙,聞到惡臭,再想起昨夜窯口飄出的幽幽藍(lán)火(硫化物燒不透),恐慌炸了鍋。
幾個白發(fā)老者哆嗦著在田埂點香燭,“咚咚”磕頭:“火神爺爺息怒啊!莫降災(zāi)禍!”“定是動了地脈,觸怒神靈了!”
幾個年輕后生抄起鋤頭鐵鍬,滿臉怒容圍上來:“快停了那邪火!把黑石頭埋回去!不然我們拆了這窯!”
眼看要亂!
長孫沖嗆得小臉煞白,扯著李恪袖子:“李恪!你這燒的是煤還是毒?煙要把人熏死了!村民要打進(jìn)來了!”
李恪也被熏得眼睛通紅,死死盯著噴煙的窯口。前世零碎記憶閃過:黑煙…臭雞蛋味…硫磺…脫硫…石灰石!
“是硫!石炭里硫磺太重!”李恪猛地一拍大腿,“快!找石灰石!有多少要多少!灰白色的,敲碎!”
工匠們雖懵,但令行禁止,立刻沖出去。附近山間石灰石常見,很快一筐筐灰白石塊運回。
李恪立刻指揮改造。工匠們在窯膛上方用耐火磚和黃泥隔出夾層,把大塊石灰石使勁塞進(jìn)去,壘得厚實。煙道口也封嚴(yán),逼著濃煙必須穿過這層石灰石。
“再點火!”李恪抹了把臉下令。
火焰再次騰起。濃煙涌出,但經(jīng)過石灰石層時,刺鼻的臭雞蛋味竟然真的淡了!煙的顏色也從嚇人的黃白,變成了普通的灰黑。
“咦?味兒…好像輕了?”一個工匠試探著放下捂鼻的手。
“煙…也不辣眼了!”另一個驚喜道。
窯爐持續(xù)燃燒,散發(fā)的熱浪又猛又穩(wěn)。熬鹽大鍋底下,火焰變成熾白,瘋狂舔著鍋底。鍋中鹵水劇烈翻滾,雪白的鹽晶肉眼可見地析出、沉淀!
李恪長舒一口氣。成了!法子糙,但夠用!
他轉(zhuǎn)頭看向外面驚疑不定的村民,目光掃過田埂上裊裊的香燭。他走到窯邊,用鐵鉗扒拉出幾塊燒紅的煤塊堆好,讓人拿來幾個沾泥的生芋頭(唐代已有),直接埋進(jìn)滾燙的煤灰里。
沒過多久,一股混合焦香的甜味飄散出來,壓過了殘留的硫味。李恪扒出烤焦的芋頭,拍掉灰掰開。黃白的芋肉冒著騰騰熱氣,甜香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