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第1頁）

我聞聞自己的袖子，回去洗個澡似乎也不錯。我對盧卡道：“我明白了，我會回去的，盧卡，你不用為難，我會自己和海娜小姐說的。”

我們一起離開了實驗室。初夏經(jīng)過時間的沉淀演變成為盛夏，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夏天的末尾，它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我想懷緬季節(jié)沒有意義……越是懷念，越是沉浸在這種氣氛之中。

每一年盛夏都會重來，僅此而已，這樣就夠了，是對于人類最大的饋贈。我們?nèi)匀荒軌蛟谑⑾闹孬@新生。

經(jīng)過電梯艙時，我察覺到微妙的氣氛，盧卡在盯著我看，這令我想起來。很久以前的時候，我常常站在謝意身側(cè)，那時候我總是看他。他是否像我如今看盧卡看的那樣清楚？

“盧卡……我想你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講嗎?！蔽以儐査?，我又有些擔(dān)心，我在實驗室待了太久，可能我會看起來更加陰郁。

盧卡臉上出現(xiàn)難以形容的神情，他低下頭，又抬頭看我，眼中觸動片刻，對我道：“林博士……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您。”

“……是很重要的事情嗎？”我看著他的表情，好像要和我講很重要的決定，他是準(zhǔn)備辭職了嗎？或者有其他我不知道的消息。

“對我來說很重要，”盧卡說，“在前幾天……我收到了一筆專利費。您之前讓我簽的字，我認(rèn)為……我認(rèn)為我不該拿這筆錢?！?/p>

盧卡嘴唇動了動，他對我道：“我不理解……您……您為什么要這么做?！?/p>

他臉上紅起來，由于不安，他的手掌蹭著實驗服側(cè)面，整個人十分局促，他的眼眶有些紅，似乎怕我責(zé)怪他。

我滿腦子都是實驗體，這個時候慢半拍的反應(yīng)過來，隔了一會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

“盧卡，那筆錢并不是我給你的……那是聯(lián)邦發(fā)下來的專利費。請你不用貶低自己的努力，你確實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分離體的人，何況，那些日子，你比我待在實驗室的時間更長?！蔽覍λ馈?/p>

“可是，”盧卡說，“這樣的話，您難道不擔(dān)心嗎……我搶占了您的功勞。有些人們……他們會愚蠢的以為我比您更加偉大。明明我只是深夜正好守在那里，這一切實驗都是您提出來的，我只是……我只是恰好守在那里。”

盧卡臉上出現(xiàn)了類似于羞愧的神情，他的目光純凈的令我聯(lián)想到佩德蘭刺穿迷霧的陽光，它們總是令黑夜無所遁形，帶給人溫暖。

“盧卡，很感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朝他微笑起來，那些明亮的光芒，它們穿透我的身體，照進(jìn)我心靈的裂縫，令我感到溫暖。

“我想……你不用擔(dān)心。人們那樣以為……那又怎么樣呢？偉大并不是通過人類的看法去判斷的。那些功勞同樣也算不了什么。我的目的是為人類科研做出貢獻(xiàn)……并不是為了成為最偉大的科學(xué)家。”

“何況……你正好守在那里，這已經(jīng)夠了。很多時候的正好，對于科學(xué)研究來說非常重要……請你不必估量一瞬間的價值，它們可能創(chuàng)造了永恒?！?/p>

我講起這些看似毫不在意，事實上，只是這些恰好不在我追求之列。我沒有在意的事物嗎？我有在意的某個人……不然我也不會常常前往站臺，去那里看某個人有沒有給我寫信。

我認(rèn)為我十分的渺小，撐不起那些，諸如偉大之類的字眼。它們令人感到沉重，我不想背負(fù)它們，姑且稱我為懦夫更加合適。我寧愿懦弱的無恥，不愿偉大的悲壯。

“這和我原本想的并不同?！北R卡說道，他漲紅的臉，眼眶之中眼淚落下來，他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很抱歉……林博士，讓你看到我這幅模樣。我實在是不知如何形容我的心情……感謝你和我說這些。您……您讓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北R卡再次向我道歉。

我想為他擦擦眼淚，我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換衣服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我并不想看見人們哭泣的模樣。

“盧卡，沒關(guān)系，感謝你和我講這些……讓我意識到，我這樣做并沒有錯。你的眼淚，它們是最好的稱贊，我能夠感受到你的心情。”我對他道。

“如果您需要我?guī)兔Φ脑?，可以隨時告訴我……我認(rèn)為自己可以隨時為您付出一切?！北R卡鄭重對我道。

我想我承擔(dān)不起這份重量，不由得笑出聲，“并不用這樣。盧卡，你應(yīng)該為自己能夠付出一切。我只是正好與你相遇，僅此而已。”

“感謝你送我到這里……接下來的路我想自己走，我很享受回到家的這段時光，它們令我放松?！蔽页R卡擺擺手道。

我們就這樣分開了。我沿著湖畔往回走，當(dāng)我回過頭時，盧卡仍然站在那里，他注視著我，他的雙手微微合十，仿佛在為我祈禱。

回到那處紅房子，我有些時間沒有回來了，樓下的燈光在亮著，娜塔莎我想她正在廚房忙碌，我聞見了廚房飄過來的香氣。

必須要做的事情。洗澡……以及休息，整理房間。這些事情按照順序做完之后，我在窗戶邊坐著，這個時候回實驗室并不是明智之舉，我應(yīng)該強制自己休息一天。

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過去。疲憊的思緒短暫消散。第二天，當(dāng)陽光穿透窗戶落在我臉上，我身上都浸染了陽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