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秋。
圣瑪利女校放學的鈴聲,像一枚硬幣掉進空罐頭,清脆地撞碎了教室的沉悶。
空氣立刻活泛起來,桌椅板凳的刮擦聲,女孩們嘰嘰喳喳的嬉笑,書包拉鏈的嘶鳴,匯成一片熟悉的喧囂。
“阿瞳,”同桌阿薇湊過來,圓圓的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壓低了聲音,“今天放學后,是不是又要跟那個‘好靚仔’的大學生‘拍拖’去哦?”
她把“拍拖”兩個字咬得又輕又飄。
你正把英文課本塞進那個印著小碎花的帆布書包里,指尖微頓,臉頰不自覺地漫上一層薄紅?!皼]有,”你聲音細細的,“我還沒答應……他……他還在追我啦?!?/p>
阿薇撇撇嘴,顯然不信,眼珠轉了轉,聲音壓得更低:“那……凜哥知道嗎?他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把你鎖在家里哦?”
你臉上的紅暈像退潮般迅速褪去,指尖也涼了下來。
“他不知道。”你的聲音冷了幾分,用力拉上了書包拉鏈。
阿薇吐了吐舌頭,識趣地岔開了話題,說起周末新上映的電影。
你垂著眼眸,帆布粗糙的紋理硌著指尖。
葉凜那張總是線條緊繃的臉龐浮現(xiàn)在眼前。
不許交這個朋友,那個社團活動太危險不能參加,放學必須立刻回家,和任何男性說話都要報備……
他總是那樣,用強硬的口吻,把你當成一件需要精心擺放在玻璃罩子里的瓷器,或者,干脆就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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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門的小巷,隔絕了校園的喧囂,空氣里飄著隔壁面包店剛出爐的菠蘿包甜香,混雜著老舊磚墻淡淡的潮氣。
你一眼就看到了他。
謝忱。
他就靠在那棵葉子開始泛黃的老榕樹下,頎長的身影裹在一件熨帖合身的卡其色風衣里。
雙手隨意地插在上衣口袋,肩背挺直得像一棵年輕的杉木。
傍晚柔和的光線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流暢干凈的下頜線。
他太惹眼了,路過的女生,甚至提著菜籃匆匆走過的阿婆,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他看到你,直起身,朝你揮了揮手,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你走過去,腳步不自覺輕快起來,在他面前站定,抬起頭,烏黑的眸子映著他清晰的身影。
“今天去哪里?”你問,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
他沒有回答,只是很自然地伸出手,溫熱干燥的掌心包裹住你微涼的手。
你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臉頰又開始發(fā)燙,像被晚霞染過。
你沒有掙開,任由他牽著。
“去咖啡廳?!彼麄阮^看你,聲音低沉悅耳,像大提琴的弦輕輕撥動。
“嗯,好?!蹦泓c點頭。
走在鋪著零星落葉的人行道上,你像只被放出籠子的小鳥,忍不住向他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