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被異國的風卷走,換成了鴿群掠過教堂尖頂?shù)恼癯崧?,或是圖書館翻頁的沙響。
厚重的黑框眼鏡被你遺棄在淮城公寓的某個抽屜深處,像褪下一層堅硬卻陳舊的殼。
你站在鏡子前,鏡中映出的臉蒼白依舊,卻不再刻意掩藏清秀的輪廓,眉眼間那份被鏡片隔絕多年的澄澈,重新流淌出來。
你主動伸出手,融入金發(fā)碧眼或同樣黑發(fā)黑眼的陌生人群。
笑容不再僵硬,聲音也褪去了曾經(jīng)的細弱蚊蠅。
你成了小組討論里那個總能切中要害的東方女孩,圖書館窗邊捧著厚重典籍的安靜剪影。
前兩個月,段顏湛的身影,還會在午夜夢回時猝不及防地撞入腦海,讓你在冷汗涔涔中驚醒。
但漸漸地,學業(yè)的繁重,異國街道的新鮮氣息,新朋友真誠的笑語,像沖刷堤岸的潮水,一遍遍洗刷著那黏膩陰暗的記憶。
他成了遙遠背景音里一個模糊的符號,一段被時間封存、屬于陸淇桐陰暗面的荒唐噩夢,徹底沉入意識的深海。
你漂亮,溫柔,成績永遠閃耀在最頂端。
追求者的目光像聚光燈,帶著欣賞、好奇或赤裸的欲望,從教室、咖啡館、甚至圖書館的書架間隙投射過來。
巧克力、玫瑰、甚至一把昂貴的小提琴,都曾出現(xiàn)在你的公寓門前。
你微笑著,禮貌堅定地拒絕。
心底那片被冰封過的荒原,似乎還未解凍到足以萌發(fā)新的愛意。
看著身邊同學如換季衣物般更換伴侶,你只是漠然。
如果要交付自己,那必須是對著真正心動的人,而不是一場填補空虛的月拋游戲。
你寧愿守著這份清醒的孤獨。
----------
大一暑假,咸濕的海風被熟悉的空氣取代。
你回到了那間閑置許久、位于市中心高檔小區(qū)的公寓。
指紋鎖“嘀”一聲輕響,門內(nèi)是凝固的時間。
家具蒙著防塵白布,空氣里只有灰塵在光線中跳舞。
你掀開客廳沙發(fā)的白布,蜷縮在熟悉又陌生的凹陷里。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流淌,室內(nèi)卻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回音。
疲憊將你拖入睡眠。
然而,夜半時分,一種粘膩濕熱的觸感在皮膚上游走,像蛇的信子舔舐。
鎖骨,頸窩,甚至敏感的耳垂……你掙扎著想醒來,眼皮卻沉重得像被焊死,身體陷在柔軟的床墊里,動彈不得。
是夢嗎?
你拼命集中意志,試圖抬起一根手指,卻只換來更深的無力感。
那濕熱的舔舐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執(zhí)拗,仿佛在確認,在標記。
意識在黑暗的泥沼中沉浮,最終歸于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