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冬云一走,李冬生總覺得,這個年就徹底過完了似的。
正月初三的日頭懸在禿枝頭,把各家各戶門楣上的春聯(lián)曬得發(fā)白。
前幾日還冒著熱氣的酒桌,如今只剩幾根凍硬的雞骨頭躺在泥地里,被覓食的野狗嗅來嗅去。
李冬生蹲在井臺邊磨鐮刀,他望著村道上零星走過的幾個扛鋤頭的鄉(xiāng)親——年節(jié)剛過,生產(chǎn)隊就催著整地備耕了。
隔壁毛倉挎著竹籃匆匆往自留地去,籃子里新發(fā)的洋芋種還沾著地窖的濕氣。
看著旁人忙碌的身影,李冬生不知為何,總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也許是與前幾日的熱鬧反差太大的緣故吧。
但沒辦法,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人們都要各自奔向生活。
只是李冬生現(xiàn)在屬實沒事兒干。
狼留下的傷還在,顯然不具備上山的條件。
再加上石虎最近一直忙著籌備親事,沒空跟他一起,算算日子也快到了,不如就再給自己放幾天假。
反正現(xiàn)在家里早就不是那種窮的揭不開鍋的日子了。
偶爾過一過慢生活也挺好,沒必要跟誰在后面追著似的,沒命的賺錢。
只是李冬生閑下來,卻又不知道該干啥。
他第一個去找了石虎,石虎在家扛著兩捆紅綢布,跟石大山忙活著,一看到李冬生,興奮的招手。
“冬生哥!”
"初八晌午記得來喝喜酒!黃歷上說宜嫁娶、納彩,楊瞎子給挑的好日子!"
李冬生應(yīng)著聲,看那紅綢在風(fēng)里翻卷,像兩團(tuán)跳動的火。
石虎家院里支起的新灶臺正冒著青煙,幾個幫廚的婦人圍著大鐵鍋熬糖稀,空氣里飄著炒花生的焦香。
這種情況,李冬生也不好意思再去叫他。
全世界好像都很忙,就李冬生閑了下來,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干嘛了。
在村子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圈,跟小孩兒們也玩不到一塊去。
索性,李冬生回到家,把馬扎搬到背風(fēng)的墻根,洋洋灑灑的睡死了午覺。
他瞇眼看著檐角垂下的冰溜子,眼皮漸漸發(fā)沉。
正好昨晚也沒怎么睡好,這太陽一嗮,困意上來,一閉眼就睡著了。
夢里又見大嫂哭紅的眼。
驚得他猛地睜眼時,才發(fā)現(xiàn)暮色已染紅了半邊天。
"咋睡外頭了?"呂彩蘭拍打著他肩頭的霜花,"仔細(xì)著涼!"
灶房里飄出酸菜燉粉條的香氣。
李冬生擦了擦嘴角流出來的口水——不是因為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