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那般,倒也并非是壞事,亦可將計就計。
感情加上利益的驅使,是這世上最不可掙破的牢籠。
只是溫掙是何時起了這樣的心思?沈泠實在是想不明白。
或許是危難時刻的相救,又或許是經年累月的照拂,讓身在異土的他生出了情愫。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此一來,她便更有把握捏住溫行了,握穩(wěn)那把劍。
那把劍,至今,她已經磨了四年。
四年前,沈泠找到他們二人時,他們正躲在東昭與西晉邊界處廢棄的荒廟里。
這廟荒廢了有些年頭,說是個廟,其實不過是片斷壁殘垣。
那年正值隆冬,風雪肆虐,若無遮擋,在外頭立上半刻都凍的直哆嗦,是這幾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小道上的積雪堆的有半人高,村里家家戶戶窗門緊閉,唯恐進了一絲寒風。
若不是沈泠帶人將這個村子找了個遍,連村民家的地窖都沒有放過,卻依然沒有找到,她也不會想到來時經過的那片廢墟。
那片廢墟離村子還有二里地,只剩一些高高低低的墻壁,還有塌了一半的房頂,廟門早就沒了,實在不像是能住人的樣子。
沈泠帶人找到破廟時,風大了些,雪也一簇簇地往下落,她接過侍女手中的傘,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里走。
踏過那些冰雪覆蓋下坍塌的瓦礫亂石,她一眼便瞧見,溫行蜷縮在僅剩的那個墻角的草垛后面,那處有半片屋檐檔著,雪只薄薄蓋了一層,他背后還有一個昏迷的少年。
他強自擋在那少年前面,手里握著一根毫無殺傷力的木棍,頭發(fā)亂糟糟地糾結在一處,衣衫襤褸,甚至不能蔽體,仿佛風再大些便能直接將他那衣物吹碎了。
寒風四面八方向他襲來,他曝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滿是血痕和擦傷,夾雜著凍瘡血肉糜爛。
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只一雙烏黑的眸子戒備地盯著她,一眨不眨。
那一年,溫行十二歲,溫掙十五歲。
或許是由于長期逃亡,食不裹腹,他們看起來要比同齡孩子瘦小的多。
很難想象他們是怎樣從西晉的都城,逃至兩國的邊境處的,一路又躲過了多少次追殺。
沈泠記得,上一世,自溫家家破人亡后,他兄弟二人便相依為命,躲避追殺半載后,無意中被她的冬獵的侄子所救,再后來……
想到這里,沈泠眼前又浮現(xiàn)出殷紅的一幕幕,慘叫聲凄厲絕望,仿佛是粟玉的又仿佛是自己的。
她清楚的記得,黃金殿里,劍刺向她時,粟玉拼命地一把推開她。
那人不防,劍偏了鋒,自粟玉的額角至下巴斜著劃下,頓時血肉翻飛,粟玉整
張臉斜裂開來。
她耳中一陣嗡鳴,而后就只聽到,粟玉沖著她大喊,叫她快逃,只是她一用力,那血便順著方才割破的裂口噴涌而出。
沈泠從未見過如此驚悚的場面,甚至連驚叫都不會了,仿佛失了聲。
沒等她反應過來,劍再次向她刺來,她如何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