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取的晉地,趙王連想也不要想?!?/p>
“再往北去?!?/p>
“北去?!?/p>
因而,那囚徒哆哆嗦嗦的,到底是指向了北地。
指向了北地,指尖在那輿圖的長城內(nèi)里停著,頓著,滯著,怎么都不肯移動一步,不可能把指腹挪出長城之外。
誰不知道長城之內(nèi)才有沃土,長城之內(nèi)地勢平坦,氣候溫潤,是能成片種出五谷的好地方。
長城外又有什么呢?
長城之外是苦寒之地啊,那里千里之內(nèi)一片荒涼,越往北去,越是寸草不生,長不出糧草來,又怎么能養(yǎng)出兵馬來呢。
若是遇見極寒的年份,要接連下上好幾個月的雪,把馬啊,羊啊,牛啊,全都凍死,凍得人要傾家蕩產(chǎn)。
也就迫得長城外的戎狄之族不得不在災(zāi)年驅(qū)馬南下,頻頻侵?jǐn)_燕趙之地,蠶食燕趙的疆土,大肆劫掠錢財,屠殺百姓。
這樣的地方,在晉陽居住多年的趙人,不管是王侯,還是豪強(qiáng),百姓,誰又甘心北去呢?
然如今這巍峨古老的王宮,這畫棟飛甍的大明臺已再不是趙氏的根基了。
趙敘不肯北去,謝韶便扣住了趙敘的手腕。
扣住其人手腕,迫其指節(jié)往長城外挪移。
他們二人看起來不動聲色,然兩只手就在這卷攤開的輿圖上博弈。
一人強(qiáng)逼,一人撐持。
咬緊牙關(guān),如困獸猶斗。
可那燕國長大的質(zhì)子,又怎敵得過這經(jīng)年于軍中歷練的將軍。
聽謝玄說,謝允謝韶兄弟是早早地就被他帶去軍中了,若不是因了他身邊的人出了問題,這兩兄弟大抵還是不會被調(diào)回來只做個護(hù)衛(wèi)將軍的。
他們都是將來是要接替周褚人的一等一的將才,趙敘又怎能博得過謝韶。
因此輿圖上那不肯善罷甘休的手,到底是被謝韶強(qiáng)行拽去了長城之外。
大殿的主人這才開口問道,“你選何處?”
那階下的囚徒闔眸長嘆一聲,長嘆了一聲,一雙眸子垂著望著這腳下的白玉磚,怔然回話,“敘,愿遠(yuǎn)去北地,牧馬,放羊?!?/p>
大殿的主人便笑,這回答早在他意料之中,抑或說,適才的博弈不過都是晉君早就示意的結(jié)果。
因此,大殿主人面色尋常,風(fēng)淡云輕地就應(yīng)了,“孤全了你?!?/p>
全了趙氏,也一樣就全了王父的聲名。
原本要將趙人趕去北地,如今是趙王自行求去。
趙王自行求去,王父寬仁大量,成全了趙人,這難道不是適才這階下的趙王說的“人心”嗎?
正是。
趙國沒有破,也沒有滅,趙人只是被趕去塞北牧馬放羊,趙國的疆土由此也被逐出了中原大地。出自戎狄,也歸為戎狄,到底是因果循環(huán),算他趙氏落葉歸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