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硯大聲道,“大!明!臺!”
謝密不甘落后,也爭前恐后地叫,“大!明!臺!”
老者便笑,自顧自地說著話,“大王啊,我們回來了?!?/p>
笑著笑著,便笑出了淚來。
謝硯問,“阿翁怎么哭了?”
老者的胡須迎風微微顫抖著,那蒼老的聲音一嘆,“阿翁歡喜?。∧且荒?,喬裝打扮夜半倉皇出逃,誰能想到誰能想到如今正大光明地回來了”
稚子們不懂,因此只有說,“阿翁不哭,阿翁老了,老了還哭?”
他們小小的腦袋里必定以為,老了怎么還哭呢?連他們的父親都不愿在外人前掉眼淚呢。
趙媼輕聲拍了一下倆小孩兒,“公子皮,哪兒能這么說老先生呢!”
謝硯癟著嘴,“小孩兒才哭?!?/p>
謝密便梗著頭去瞪趙媼,“又打人!”
趙媼壓聲辯白道,“這叫‘打人’?”
老者哽咽,“不哭,阿翁不哭,阿翁是高興呢!”
是啊,是高興,是百感交集。
天光將暝,這舊時的王宮落日熔金,暮云四合,愈發(fā)顯得莊嚴肅穆,叫人不敢褻瀆。
這一日就在大明臺安頓下來,那人怕她勞累,命人伺候蘭湯沐浴,沐浴后又進了熱乎的粥菜,魚蟹和蛋羹,便送她進內(nèi)殿,早早地睡下了。
那人就在榻旁溫聲哄她,“睡吧,天明了,帶你好好看一看大明臺。”
從上黨至晉陽,這一路車馬勞頓,到底是疲乏了。
她偎在那人懷里,臥在這厚厚的茵褥上,很快也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到了什么時候,隱隱約約聽見外殿有人低聲說話。
她睡時警醒的習慣還是沒能改過來,因而一聽見有人說話,立時也就醒了。
先是聽見一句低沉的聲音,似是怕驚擾夢中人,因而聲音不高。
“只聽說南國有蕓薹,這晉北之地,竟也有么?”
謝允亦是低聲道,“末將問過,是……是……”
那人問,“是什么?”
隔著竹簾,隱約見謝允拱手俯身,“是……先前的‘趙敘’種下的?!?/p>
阿磐醒來,醒了許久。
那人默然,也默然許久。
溫黃的燭光下,能看見那人垂眸輕酌著晉地的酒。
他必也想起了從前的“趙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