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大抵也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因而撕心裂肺地哭。
精神好一些的時候,睜眼就能看見謝玄,看見他始終一旁守著,也不知多久沒有合過眼了,一抬頭就見那一頭華發(fā)的人冒著胡渣。
他一向是個十分講究又體面的人,即便在外行軍,也依舊把自己打理得極好,極少有這般憔悴的模樣。
見她醒來,那人便問,“阿磐,你還好嗎?”
聲中憐惜,憐惜中是道不盡的心疼。
阿磐鼻尖一酸,眼淚咕嚕一下就滾了出來,“我好累鳳玄我快死了”
那人將她抱在懷里,壓著重重的嘆,“阿磐,穩(wěn)婆就來了,你不要死?!?/p>
是夜電閃雷鳴,暴雨滂沱。
聽聞外頭的人講起,太行山下冬春是極少有雨的。
也不知怎么,雪也不過才退到山頭,這個三月,上黨郡竟下起了大雨來。
一身的冷汗早已把袍子濕透,不知道已經(jīng)濕透過幾回了,清醒的時候軟袍干燥,知道是趙媼與劉婆子一起為她換過了。
除了汗,就是血。
那血永遠流不盡似的。
奶白的軟袍子一次次地染上了血,也一次次地換。
到后來只知道軟袍濕漉漉的,已經(jīng)分不清到底是汗還是血了。
濕漉漉的青絲胡亂貼在了額際,一雙素手掙得青筋暴起,依舊還是無處排解這切入肌骨的疼痛。
她摸著高高隆起的腹部,想道,“挽兒,疼疼母親,快點出來吧!挽兒”
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端,仿佛流不到盡頭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實在筋疲力盡,神志模糊,也只靠參湯吊著。
參湯一碗碗地喝下去,喝下去才有了些力氣。
有了力氣便用這力氣去生,一身的汗早把軟袍子洇得透透的。
總覺得自己好似已經(jīng)死了,一只腳都到了鬼門關(guān),都看見了那高不知有幾丈的鬼門關(guān)了,又被人一回回地喚了回來。
喚她的人,叫她“阿磐”。
周遭都是人聲,有人在說,“再加把勁兒!再加把勁兒!快出來了!夫人再加把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