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微點頭,“你知道自己在哪兒?多久才能出山?知道這夜里有狼?出了山又往哪兒走?”
她垂著眸子,笑著回話,“只管往前走,總會知道的?!?/p>
他的馬打著響鼻,就在跟前逡巡著,盤旋著,可就在這響鼻聲中,馬蹄聲中,仿佛依舊聽見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聽見那人問,“跟著我,不好嗎?”
阿磐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從前就想過,這南國的田莊是個避世的好地方啊。
她垂眸笑,“好?!?/p>
是了,跟著他,好像也挺好的。
安安穩(wěn)穩(wěn)的,什么也都不必她煩惱。
然而好是好,可成日牽腸掛肚的,始終惦記著一個人,也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呢。
這樣想著,也照實回了,“可我要走?!?/p>
那人默了許久,許久之后問道,“因為有了他的孩子?”
阿磐怔然抬眸,抬起頭來時,才看見那人神色復(fù)雜,正定定地望她,也說不清楚那復(fù)雜的神色里到底都有些什么。
他竟然知道。
難怪,傷口好些了,也并不曾碰過她,是因了他早就知道的緣故罷?
他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呢?大抵是從那一頓魚湯開始。
罷了,阿磐索性也都攤了牌,仰起頭來,正色相告,“是!我要生下來!”
那人笑嘆一聲,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嘆什么。
那人說,“外頭的人都說你死了。”
當著蕭延年的面,阿磐不肯掉下淚來。
只是心如刀刺,那一汪汪的淚就在眼里噙著,滾著,團團打著轉(zhuǎn)兒。
難怪這么久也都不曾見王父的人找來。那么那枚丟在大營之外的耳墜,也從來不曾被人發(fā)現(xiàn)過吧?
心中哀哀一嘆,是啊,這天下人汲汲營營,疲于奔命,誰又會留意在腳下草間,還會有一枚小小的耳墜呢?
不哭,那就好好地笑,因而她笑,打掉了牙齒也要往肚子里吞,“那也要生!”
那人目光沉沉,臉色也沉沉,他不動怒,也不發(fā)火,只命她,“阿磐,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