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半睡半醒的,兀自琢磨了好一會兒。
謝玄是要給她嗎?
若果真是,又要給她什么呢?
不懂她便問,“大人要給奴什么?”
那人道,“安穩(wěn)?!?/p>
心中霍然一亮,頓時清明起來,人便再也睡不著了。
是了是了,她曾在前往邯鄲受降的王青蓋車里說,“奴想求片刻安穩(wěn)?!辈皇琴p賜什么金銀財帛,也不是恩賜什么脫籍鐵券,
他給的,正是她那時所求的“片刻安穩(wěn)”吶。
于這兵連禍結的戰(zhàn)國亂世,“安穩(wěn)”二字千金難求啊。
他竟肯給。
她忍不住又往那人懷里湊了湊,真想再好好地與他說說話呀,說說她心里的歡喜,說說他的過去,說一說東壁,總之說什么都好,但求與他推心置腹。
可那人許久再不說話,喘息平穩(wěn),已經(jīng)沉沉睡了。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忍不住去想,若就這么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著,那該多好啊。
可這樣的安穩(wěn),又能有多久呢?
鐘鳴漏盡,那鎏金花木窗外天光漸白,對面屋檐雕刻陽文篆書“大樂”二字的瓦當已泛出明亮的光澤。
雨還兀自下著,在瓦當敲出細細碎碎的聲響,又濺起一片高高的水霧來,而那人已經(jīng)睡熟了。
她也正要睡去,忽而望見黑影殿外一閃,適才那沙沙聲又一次出現(xiàn)。阿磐猛地清醒過來,心頭咯噔一聲,立時想到那是什么。
是黑衣侍者!
是黑衣侍者要拿她去蕭延年面前問罪!
才舒緩下來的心神頓然繃成了一根弦,蕭延年活著,活著就一定會來!
真不敢想若是果真到了蕭延年面前,到底要受哪樣責罰。
千機門拿人,可不問白天黑夜,他們就伏在暗處,想拿隨時就拿,但看要不要給這被拿的人一條退路。
若給,便避著旁人。
若不給,便光明正大。
好在自入駐邶宮,魏武卒防守森嚴,千機門在進城受降當日吃了大虧,黑衣侍者也不敢輕舉妄動。
只在暗夜里似個幽靈一樣等著,守著,窺探著,尋找著一切可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