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還抬起她的下頜,指腹輕觸她的臉頰,問她,“疼嗎?”
阿磐兀然,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話,“不疼了?!?/p>
是,一張鵝蛋臉早已煞白,如今早就不腫了,也早就不疼了,甚至依舊吹彈可破,無人看出來那里曾經(jīng)受過五個(gè)要命的巴掌。
但初時(shí)的滋味兒,難道就會(huì)忘了嗎?
那么復(fù)雜的布防圖她都能過目不忘,這鉆心蝕骨的滋味兒,如何就會(huì)忘了呢?
那人又問,“可怨我?”
有什么可怨的。
肴靡春酋,如牲畜財(cái)帛,被主人隨意生殺予奪,買賣相贈(zèng),沒什么可怨的。
阿磐趴在地上,散亂的青絲與垂下的長睫遮住了她的心灰意冷,“阿磐怎會(huì)怨主人。”
那人悵悵一嘆,“知道你怪我。”
手里握著孟亞夫的舊物,久久地沒有回過神來,“死的是謝玄,該有多好?!?/p>
阿磐低眉不語。
她從來也不愿謝玄死。
這失神的片刻,聽見蕭延年問,“我問你,你一路北上,都看見了什么?”
阿磐曾受蕭延年耳提面命,親自教導(dǎo),她知道蕭延年要說什么話,知道蕭延年想要她看見什么,又回答什么。
她便盡說蕭延年想聽的話,“看見了從前的中山。”
是,看見了。
王父的大軍所過之處,四下周遭,哀鴻遍野,生靈涂炭。
她看見過一息尚存的殘兵被一刀扎透,看見走不了的百姓在道旁抱著死傷的老人孩子哭嚎,一聲一聲的,曾哭得她心中怏怏。
“沒有你父親,中山也不會(huì)亡。”
那人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仿佛只在訴說一件陳年往事,她在那人的訴說中,并沒有尋出什么指責(zé)來。
他說,“阿磐,不要走你父親的老路。”
她呢喃了一句,知道蕭延年必似從前一樣不去答她,因而她只是問著自己,“父親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啊。”
沒想到蕭延年竟答了一句,他眸中空空,望著藹藹夜色,總有好半晌了才嘆了一句,“什么樣的人?”
他接了阿磐的話,尋思了許久,好似在答她,也好似在與自己說話,“也許是中山人,也許是魏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