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剛才劉文清的指控是一道驚雷,那么何歲此刻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是一柄無聲無息,卻精準(zhǔn)無比地刺入蘇哲心臟的、淬了劇毒的冰錐!
蘇哲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p>
那……那正是他數(shù)日前,在京城清流雅集上,一舉奠定自己“詞中仙”地位的得意之作!
怎么……
怎么連這首也有?!
“這……這……”
蘇哲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一個(gè)字也說不出來,冷汗如瀑,瞬間浸透了他的儒衫內(nèi)襯。
何歲仿佛沒有看到他煞白的臉色,依舊保持著那副悲天憫人的圣君模樣,眼中甚至流露出一絲追憶。
“嘩啦——”
他再次從箱中抽出另一卷,太監(jiān)再次上前,展開,鋪在第一卷旁邊。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p>
何歲輕聲念著,眼中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贊嘆。
“好詩,好詩啊。朕記得,蘇才子在城南別院的詩會上,也曾‘偶得’過此等佳句,引得滿堂喝彩,對也不對?”
“可這首詩,也是古雍朝遺作?!?/p>
蘇哲的身體,已經(jīng)開始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
他的大腦,徹底宕機(jī)了。
就在蘇哲搖搖欲墜,以為這已是絕境之時(shí),一道清越如鳳鳴,卻帶著一絲慵懶笑意的聲音,從帝座之側(cè)傳來。
是皇后寧白露。
此時(shí)此刻,寧白露絕美的臉龐上,浮現(xiàn)出毫不掩飾的嘲諷笑容。
她并未看那狼狽不堪的蘇哲,而是柔柔地望向珠簾后早已面無人色的太后,巧笑嫣然。
“母后,您瞧,這可真是奇了?!?/p>
“蘇大才子在邵江文會上傳出的還有一句‘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臣妾聽著,也耳熟得很。”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女兒家的嬌憨與好奇,仿佛真的只是在請教。
“臣妾的外祖父,當(dāng)年貶謫京口,曾于重陽登高,感懷寫下幾句殘篇,一直鎖在私庫,從未示人。其中一句,便是這‘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德鈺曾住’?!?/p>
“外祖父說,德鈺是南北朝時(shí)那位衛(wèi)丞大帝的小字,他一生功業(yè),只差一步便可一統(tǒng)天下,最終卻功敗垂成,令人扼腕。外祖父當(dāng)年心境與他相似,故有此感懷?!?/p>
“臣妾只是好奇,蘇才子是如何與臣妾的外祖父‘天道共鳴’了呢?”
“又是如何,知道外祖父私稿中的句子,還將衛(wèi)丞大帝的小字‘德鈺’,錯(cuò)記成了不知何人的‘寄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