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靜面如死灰,搖搖欲墜。
他身后那些方才還氣焰囂張的年輕才子們,此刻盡皆垂下頭顱,羞愧得無地自容。
一座書院的脊梁,在這一刻,被一個來自北地的少年,用最鋒利的言辭,硬生生地……打斷了!
整個講堂,死寂一片。
只剩下寧青萍那清越而又帶著一絲悲憫的聲音,在梁柱間久久回蕩。
“文,是用來載道的。”
“若道已歪,文采越盛,為禍越烈?!?/p>
寧鴻看著自己的曾孫,渾濁的老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欣慰與驕傲。
他緩緩起身,對著下方失魂落魄的江南眾人,一字一頓地宣布:
“即日起,老夫與巡查司同僚,將遍訪江南各處書院學府?!?/p>
“評其詩文,考其學政,核其經費?!?/p>
“為的,不是懲處誰?!?/p>
“是為陛下,也為這江南文壇,去偽存真,正本清源!”
話音落下,他領著孔慎禮與寧青萍,在數千道或敬畏、或恐懼、或怨毒的目光中,徑直走出了白鷺洲書院。
身后,是一座精神上已經碎裂的書院。
身前,是整個等待著被這柄名為“少年”的刀鋒,一一剖開的,腐爛的江南。
金陵城,顧府。
夜已三更,這座平日里高朋滿座、翰墨飄香的江南文宗府邸,此刻卻死寂得如同一座新墳。
雅致的書房內,連一根蠟燭都未點。
月光透過窗欞,慘白地灑在幾張同樣慘白的臉上,勾勒出驚弓之鳥般的輪廓。
“江南文宗”顧炎之,癱坐在主位的太師椅上,雙手無力地垂著,那柄從不離身的湘妃竹扇,掉落在腳邊,沾滿了灰塵。
他仿佛一夜之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蒼老了二十歲。
對面的“醉墨先生”周子昂,再無半分平日的風流不羈。
他面前的酒杯是空的,手中的葡萄,早已被他自己無意識地捏成了爛泥,黏膩的汁水順著指縫滴落,他卻渾然不覺。
“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