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被迫回身格擋,兩刀相撞,火星四濺!
“少爺!快走!”凌忠一邊瘋狂地與黑衣人纏斗,一邊嘶聲力竭地朝凌云吼叫,他僅剩的一只眼睛里,是燃燒生命般的焦急與決絕。
凌云看著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母親,看著如同困獸般拼死搏殺的忠伯,巨大的悲痛和恐懼幾乎將他淹沒。但母親最后那句“活下去”和忠伯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在他混沌的意識里。
跑!活下去!
他不知從哪里涌出一股力氣,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不再看身后慘烈的廝殺,像一頭受驚的小鹿,憑著本能朝著山林更深處、更黑暗的地方亡命狂奔!
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如同鬼哭。冰冷的雨點開始砸落,混合著淚水模糊了視線。身后的打斗聲、怒吼聲漸漸遠去,但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貼近。他只知道拼命地跑,跑向更深、更暗、更陡峭的山巒。
不知跑了多久,凌云的雙腿早已麻木,全憑一股意志在支撐。冰冷的雨水徹底澆透了他單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讓他牙齒咯咯打顫。他闖入了一片地形異常陡峭的區(qū)域,怪石嶙峋,如同巨獸猙獰的獠牙。腳下是濕滑的泥濘和松動的碎石。
就在這時,一道刺目的閃電撕裂蒼穹!慘白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前方的景象——那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斷崖!洶涌的云霧在崖下翻滾,如同噬人的巨口!而就在斷崖邊緣不遠處,幾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正悄無聲息地從側(cè)面包抄而來,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
為首的黑衣人,冰冷的眸子在閃電下閃爍著殘忍的光芒,一步步逼近。
“小崽子,看你往哪跑!”
前有深淵,后有追兵!絕境!
凌云小小的身體僵立在崖邊,狂風(fēng)吹得他搖搖欲墜。冰冷的絕望如同潮水,瞬間將他徹底淹沒。他回頭,看向那些逼近的、如同索命惡鬼般的黑衣人,眼中沒有淚,只有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燃燒的火焰!
就在黑衣人獰笑著伸手抓來的瞬間,一個染血的身影如同炮彈般從側(cè)后方猛地撞入黑衣人堆里!
“少爺——!”
是忠伯凌忠!他竟再次奇跡般地追了上來!他渾身浴血,如同一個破碎的血人,一只手臂無力地耷拉著,僅憑最后的意志和魁梧的身軀,硬生生撞開了撲向凌云的黑衣人!
混亂中,凌忠猛地撲到凌云身邊,用盡最后的力氣將他緊緊護在身下,同時將一個帶著體溫的硬物狠狠塞進凌云顫抖的小手里!
那是一塊觸手溫潤、雕刻著繁復(fù)云紋的半塊玉佩!邊緣斷裂處參差不齊,帶著血跡!
“拿好它!記住……幽冥……”忠伯的聲音嘶啞破碎,如同破風(fēng)箱。他猛地抬頭,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吼:“跳——??!”
話音未落,數(shù)道冰冷的刀鋒已從不同角度狠狠刺入了他寬厚的后背!
“忠伯——?。?!”凌云目眥欲裂,發(fā)出幼獸般凄厲絕望的嘶吼!
巨大的力量從忠伯瀕死的軀體上傳來!凌云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推力作用于后背,他小小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被這股力量猛地推離了崖邊,朝著那翻滾著濃霧、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墜落!
“不——!”黑衣人的怒吼和刀鋒抽出軀體的悶響在崖頂交織。
失重感猛然攫住了凌云!冰冷的狂風(fēng)如同無數(shù)鋼針,瘋狂地刺入他的皮膚、骨髓。身體急速下墜,眼前的黑暗濃稠得化不開,唯有頭頂那一片被閃電和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的天空迅速遠離、縮小。
忠伯最后決絕的眼神、母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府邸沖天的火光與親人的慘叫……如同最恐怖的烙印,狠狠灼燒著他幼小的靈魂。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冰冷的巖漿,第一次如此洶涌地在他心底奔騰咆哮!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黑暗和狂風(fēng)徹底撕碎的瞬間,手中那半塊染血的玉佩,在急速下墜的冰冷氣流中,竟再次散發(fā)出了一絲微弱卻溫潤柔和的光暈。
緊接著,“噗”的一聲悶響,伴隨著細小的、令人心悸的骨骼碎裂聲和一聲凄厲尖銳的幼鳥悲鳴!
巨大的沖擊力傳來!凌云感覺自己重重地砸在了一片相對柔軟、帶著體溫和羽毛的事物上,緩沖了下墜的勢頭,然后才翻滾著撞在濕冷的巖壁和密集的枝椏間!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最后的感知,是身下那片“柔軟”傳來的微弱抽搐和滾燙的液體浸透了他的衣襟,以及那半塊玉佩緊緊攥在手心、如同最后火種般的微弱暖意。
棲霞嶺的暴雨,終于傾盆而下,瘋狂地沖刷著山間的血跡,卻洗不凈這寒夜浸透骨髓的冰冷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