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也不愿當著孩子的面說什么“癡傻”,癡傻的孩子是聽不懂的,但她心里不愿意承認,因而也就不愿意把話說那么明白。
子期下藥的事,若是謝玄授意,又何必說得那么明白。
那人默著,定定地瞧著那個孩子出神。
孩子睜著不怎么轉(zhuǎn)的眼睛,只抓握著她的袍子,一動也不動,不哭,不惱,也不叫人。
他該知道,從前的謝密是不會這么老實的。
因而那人薄唇輕啟,開口想說什么,不知怎么就輾轉(zhuǎn)化成了一聲輕嘆,便也就什么都沒有說。
她不依,他便當她在置氣,他的話便噎在喉中,壓進心里,便開不了口。
可總要好好地說一說話,似趙媼說的,日子還得過下去呢,在長久的沉默中,阿磐先問了起來,“大王定好日子了嗎?”
那人抬眸時眉心有一瞬的舒展,她愿意開口,那人大抵是有些高興的,因而問,“什么日子?”
阿磐溫靜地笑,“登庸納揆的日子?!?/p>
可那人聞言微微黯然,但也笑著說話,“六月初六,是個好日子?!?/p>
哦,六月初六,大約也就日了。
好啊,他等了二十多年,總算等到了這么一天,阿磐發(fā)自肺腑地感慨,“晉國霸業(yè)已成,真為大王高興啊?!?/p>
可那人卻嘆,“可孤,卻并沒有那么高興?!?/p>
你瞧,那將將舒展不過片刻的眉心又習(xí)慣性地蹙了起來。
他為什么不高興,她大約也知道。
不過還是因了中山君父子的緣故,到底使他們離了心。
晉君有晉君的不得已,可阿磐也有自己的無奈何。
不必再去責問子期下藥的事,還是先解開兩個人心頭的癥結(jié),為孩子們謀一條后路吧。
建章宮偌大的殿堂肅然寂靜,阿磐就在這寂靜的大殿中對座上晉君慢聲細語地說話,“近來,妾總在想,去歲在南國時,若是中山君也沒有留下大王的孩子,也就不會有阿硯了?!?/p>
怕他聽了不悅,因而邊說邊察看那人的神色。
那曾風華絕代的晉君神色晦暗,鎖眉不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她得說啊,得說下去啊,好不容易有了面君的機會,硬著頭皮也得為懷中的孩子爭來一條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