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沒有多久,馬車也就停了。
宮人稟道,“夫人,建章宮到了?!?/p>
雖然心里都沒有底,但臨下車前趙媼還是要叮囑,“夫人啊,到底是要和大王好好說說話,有什么話說不開呢?日子總得好好地過,你就看在孩子們的份上,千萬不要唉,這數(shù)日大王過得也不好,千萬不要再惹得彼此不悅啦。”
阿磐抱起謝密,定了定神,“嬤嬤,照看好兩個孩子吧,若是南平來,叫她離得遠遠的。”
趙媼應(yīng)了,“我們就在這兒,在建章宮前,我看哪個不長眼的敢造次!”
言罷不放心,又嘮叨了一句,“大王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說,也許是要與你商議大婚的事呢,高高興興的。二公子的事可就不要再提別的啦?!?/p>
在趙媼擔(dān)憂的目光中,抱著謝密下了車。
建章宮她從前并沒有來過。
這是晉宮接見百官處理政事之處吧,比大明臺看起來還要高聳威嚴,那大大的“建章宮”三字篆書,幾乎迫得人不敢直視。
到了這樣的地方,原本那些心里要質(zhì)問的念頭,也就打消了一大半。
在這樣的地方。
這里有他的王權(quán)霸業(yè),有他的社稷生民,他要撐天柱地,要興邦立國,那些情啊,愛啊,那些兒女情長啊,算什么呢?
他身在這樣的位置,就要做這樣的事情,就得有殺伐果斷的手腕和魄力,這怨不得他。
也許正是謝玄請她來的用意。
在軍國大事之前,兒女心腸便顯得尤其脆弱,渺小。
脆弱得不堪一擊,如天地之蜉蝣。
渺小得幾不可察,如滄海之一粟。
見她抬眸望著牌匾駐足不前,宮人的身姿愈發(fā)躬了下去,低聲催促道,“大王等了許久了,夫人,快進殿吧?!?/p>
阿磐這便抱著懷里的孩子進了殿,這大殿可真高,真闊,便顯得主座上的人離得愈發(fā)地高,也愈發(fā)地遠了。
宮人沒有跟著進來,她便自行往前走去,一雙腳踩著那又厚又軟繡饕餮的長毯,一步步地朝著晉君走。
主座上的晉君還是似從前一樣。
可又有許多地方已經(jīng)與從前不一樣了。
哪里不一樣,一時也說不出來。
見她來,一雙鳳目定定地瞧著她,也瞧著她懷里的孩子。
腹中那些要責(zé)問的念頭,原本打消了一半,還余下一半,可如今要見的人就在面前。
看見他眉心愈發(fā)深刻的紋路,看見他滿頭的華發(fā),看見他神色怏怏,卻又對她溫和地笑。
他的笑使她眼眶一酸,喉中哽咽著,一句責(zé)問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笑,是已經(jīng)不計較蕭延年在她心中的分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