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晉君退讓了一步。
他退讓了好大一步。
她知道這樣的一步對于晉君來說很難,須知道,不管是崔若愚,還是將軍們,沒有一人愿意留下中山遺孤。
阿磐便問,“送去什么地方???”
她愿意接話,是好事,謝允是說客,說客不怕沒有辯才,怕的是被游說的人油鹽不進,連話茬都不愿意接。
因而謝允再往下說的時候,口氣添了幾分輕松,“是個好人家,家主山間隱居前,在大梁做過多年的教書先生?!?/p>
若是個太平的世道,那也好啊。
似趙媼說的,就做個尋常的布衣,就做個平頭百姓,在山間逍遙自在地過一生,沒什么不好的,那也是福氣。
可阿磐想起了自己來。
她三歲那年,一樣是被送去山間,云家養(yǎng)父也一樣是個教書先生。
可教書先生不過是個隱姓埋名的幌子。
別的不知,單說云家養(yǎng)父,不就是蕭延年安插靈壽的暗樁嗎。
不然一個教書先生的女兒,怎會與君王許下婚約,惦記著有朝一日能做中山的王后呢?
因而送謝密出去,是萬萬也不能啊。
這孩子福薄,到不了那么遠的地方,一出大明臺,就不知要死在誰的刀下。
因此不能,萬萬不能。
阿磐笑著搖頭,一雙手抱緊了那個不聲不響的孩子,“不能。”
謝允嘆道,“嫂嫂,請嫂嫂再想一想吧。兄長既說了這樣的話,于二公子到底算是一條好出路?!?/p>
不必再想,沒有什么可想的。
阿磐悵然搖頭,“阿密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仲叔不必再來問了,去回主君吧?!?/p>
她很堅決,堅決得不容反駁。
晉君都沒有辦法的人,謝允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他也沒有。
沒有就只能走了。
謝允走前踟躕了片刻,仍舊是勸了一句,“嫂嫂與兄長僵持?jǐn)?shù)日,我在一旁看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請嫂嫂什么時候,去看一看兄長吧。”
她不愿出這大明臺。
可他為什么不來呢?
這是他的父君母后住過的地方,也是他亡國前生長的地方。
她就在這里等著。
可他為何不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