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心知肚明,因而難免陰陽怪氣。
不等她說什么話,又自顧自說道,“畢竟,白日嫂嫂才放走中山遺民,誰知道半夜又能來個什么人?還請嫂嫂莫要怪罪?!?/p>
阿磐素來知道謝韶是個什么人,此人木石心腸,只會公事公辦,可謝允既不在,隱身廊柱后頭的必定也都是謝韶的人,除了謝韶,也無人可求了,因此叫他季叔,企圖求個方便,“季叔,阿密哭鬧不?!?/p>
人還沒有說完話,就被那木石心腸的人打斷了,“聽見了,孩子嘛,哭哭鬧鬧的都是尋常的事?!?/p>
與他說話是白費工夫,阿磐又氣又急,“季叔,叫醫(yī)官來!”
然謝韶不肯,“二公子的事,免談?!?/p>
一人憤然作色,“你奉的是誰的命!”
一人寸步不讓,“謝某奉的是上頭的命?!?/p>
一人因了心急,咄咄逼問,“誰是你的上頭?是晉君,還是崔先生?”
殿門大開著,雨夜的涼風(fēng)卷著濕氣撲面襲來,懷里的孩子凍得哆嗦,又開始啼哭起來。
不知是宮燈太紅,還是燒得厲害,謝密的一張小臉紅得嚇人,抱在懷里,似個燙手的爐子。
大紅的宮燈被吹得晃蕩,把謝韶的臉映得晦暗不明,那與晉君有幾分相似的輪廓亦一樣是晦暗難以捉摸,“對謝某來說,兄長與先生,都是一樣的?!?/p>
謝韶顯然是晉君的人,卻也是崔若愚的人,但崔若愚既是晉君的人,那他的“上頭”便是同一人,原是好事。
可謝韶總是暗中奉崔若愚的命做些看似忠于晉君的事,例如陽奉陰違,例如殺人,便不能算好事了。
謝韶比不得謝允,他只認(rèn)自己的道理,認(rèn)準(zhǔn)了自己的道理便不與你講理,與他說話是什么也說不通的。
謝密發(fā)著熱,還在懷里哇哇地哭,阿磐心中焦灼,掩住他的腦袋,便要往外闖。
只需奔到偏殿去,趙媼會想辦法去尋醫(yī)官來。
然廊下的謝韶卻驀地抬刀一攔,攔得似銅墻鐵壁,不容她往外踏出一步,“往哪兒走!”
阿磐怒道,“你的主君,可軟禁我了?”
謝韶于驚雷中挑眉,“自然,主君說要扣人,嫂嫂沒有聽見?”
自然聽見了。
是夜大雨,廊下不過謝韶一人,借著宮燈與閃電卻能依稀瞧見長廊里人影幢幢,披堅執(zhí)銳。
你瞧,到底還是軟禁了。
謝韶聲腔冷冷的,“謝某沒有進(jìn)殿動粗,是給嫂嫂留幾分體面,還望嫂嫂珍惜,不要為難謝某。如今正是主君南面稱尊的緊要關(guān)頭,嫂嫂身份特殊,還是不要出門,免得瓜田李下,再說不明白?!?/p>
說著話,一雙犀利的眸子有意無意地朝她懷中打量了一眼,眼里的殺意若有若無,一閃而過,若不是一道閃電打來,幾乎被他隱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