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自己說的,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大明臺。
死在這里,如一攤爛肉,沒有任何用處。
那人正是因了知道,這才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說說,怎么不能死?!?/p>
西太后哭,“你薄情,我卻不愿薄情。我還記著少時的情分,便是死,我也送你一個不被口誅筆伐的理由,就權(quán)當(dāng)我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人鳳目如一潭深淵,笑意不達(dá)眼底,“說。”
那婦人道,“選個好日子,命百官來,我與魏王在百官面前,退位讓賢。從此,大魏歸你所有。”
這是個好主意。
能使她們母子二人物盡其用,死得其所。
那人的長劍信手擊打著腳下的婦人,“想從孤這里,得到什么。”
那長劍每每拍下,魏太后總要驚顫一下。
在這一回回的驚顫中,她壓著聲中的戰(zhàn)栗,“我們母子我們母子二人不求富貴,只求有個立足之地,往后余生過尋常百姓的日子”
那人不語,那婦人便哀哀地求,“鳳玄,求你了讓我?guī)е⒗涀甙桑莻€癡傻的孩子,沒有我看著他,守著他,都不敢想他以后到底該怎么活下去鳳玄求你了,好嗎?”
那人問,“只是如此嗎?”
那婦人含著眼淚,“僅僅如此,鳳玄求你了”
魏太后是個什么樣的人,謝玄不會不知道。
然他到底收回了那只踩在婦人腿上的腳,也收回了長劍,“罷了,孤給你一個機會。孤放你走,三日后,就在宗廟,你們母子去見最后一面。”
婦人聞言失聲痛哭起來,好不容易從那人腳底掙脫,倉皇爬起身來,雙臂抱住自己半坐著,“最后一面?鳳玄我已經(jīng)做到這般地步,難道就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嗎?”
那人厭棄地皺眉,“殷氏,走吧?!?/p>
婦人是日受盡了凌辱,早巴不得奔逃離去了。
此刻既得了命,這便倉皇去撿衣袍,然而那人的劍就杵在她散亂的冕服之上,杵得緊緊的,婦人怎么都扯不動。
但凡用一下力氣,便能聽得“刺啦”一聲裂帛響起。
魏太后面如紙白,怔然道,“我已經(jīng)成了這般模樣了,鳳玄,還是那句話,看在從前的情分上,給我一個體面吧?!?/p>
是啊,你瞧。
大魏的太后娘娘蓬頭垢面,渾身赤裸,數(shù)不清的淤青與血痕在那具顫抖的身子上縱橫交錯,披頭跣足,十分狼狽,哪還有初來時候那雍容華貴的模樣?
這人的體面,從來都是自己給的。
這狼狽的模樣,也都是自己造出來的。
然大殿的主人說,“想活,就這么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