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魏人的幸事,是魏國的幸事,亦是謝玄無量的功德。
這樣的謝玄,怎么不算神明呢?
來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因而抬頭又問,“主君,可許太后進宮?”
那人神情淡淡,也說不出到底算是什么樣的情緒,“孤乏了,不見客。”
是了,從上黨郡啟程后,接連趕了半個月的路。
才至?xí)x陽,還來不及好好歇腳小憩,就沐浴焚香,岌岌入了宗廟告慰祖宗。
老的也好,小的也好,全都痛哭流涕,耗空了氣血。
待回了晉宮,又于星夜裁處趙敘,又是小半夜的工夫。
才合眼幾時,魏罌伏晝又殺氣騰騰地來了,這又是小半日過去了。
便是神明,也要累了,倦了,乏了。
丹墀的金鼓仍舊立著,百官待過的痕跡已經(jīng)差不多沒有了,不管是宮人臟污的血漬,還是魏氏把高階白玉上雕刻的龍鳳染上的血,都也已經(jīng)沒有了。
人好像沒有來過,這鬧劇仿佛也不曾發(fā)生過。
然等這一日過去,過不了幾天,也就要改朝換代了吧。
來人領(lǐng)了命,匆匆告退離去了。
那階前立著的人兀然立在那里,遲遲也沒有轉(zhuǎn)身。
他又在看什么呢?
阿磐于座上起身,踟躕著上前,緞履著地,那曳地的裙袍在白玉磚上拖出來輕沙沙的聲響。
與他一樣縱目望去,你瞧,這一大片宮闕之中,也一樣有延綿不知多少里的蕓薹啊。
明黃黃的,不見個盡頭。
唉,他立在這九丈高的階前遠眺的時候,可一樣也被這片明黃刺痛了雙眼?
唇瓣輕啟,卻不敢也不忍開口去問。
只行至那人一旁,于這階前陪他立著。
晉陽的風(fēng)卷過飄蕩于宮墻的黑龍旗,又掠上石階,拂過他們二人的袍袖,把他們二人寬大的袍袖高高地翻卷起來。
阿磐仰起頭來望一旁的人,見他思緒恍惚,仍舊鎖著長眉。
那鎖著的長眉在他眉心形成了細細的紋路,那一雙鳳目充斥著千萬種的情緒,任是哪一種也有著沉沉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