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頭皮一麻,恍然記起了懷王五年來。
懷王五年的長夏,她們母子乘著王青蓋車隨謝玄一同回大梁,就在大梁的城門,謝玄曾三問謝硯。
“父親問你,這大梁,你要嗎?”
“父親再問,那魏宮,你要嗎?”
“這魏國,你要嗎?”
是,他要以這樣的方式在百官面前為謝氏謀回自己的江山。
若不是百官在場,若不是為了和平的政權(quán)過渡,他何必如此投鼠忌器。
上兵伐謀,不動刀槍,亦不見血。
百官張皇失措,“王父,江山社稷,豈能如此兒戲?。俊?/p>
小惠王臉色駭白,額間的冷汗在日光下閃著凜冽的光色了,嘴唇翕動著,卻遲遲不能答話。
座上晉君便笑著望來,“讓這兄弟二人,一人一座王城,魏罌,你可敢?”
底下有白發(fā)老者疾疾攔道,“大王,不可!萬萬不可??!”
可小惠王已經(jīng)發(fā)了狠,也下定了決心,赤目咬著牙道,“仲父要賭大的,好!寡人就以魏宮賭,以大梁賭!可仲父又拿什么與寡人賭?”
座下眾臣遽然變色,面面相覷,張皇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膽子大的低聲去勸,“大王,慎重??!”
膽子更大一點兒的捶胸頓足,仰天長嘆,“嗚呼!悲哉!哀哉!痛大梁乃魏國立國起家之地,豈能豈能做注啊!”
座上晉君笑得酒窩清淺,那豐神俊秀的一張臉笑得是人畜無害,從他的神色之中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來。
可阿磐幾乎已經(jīng)想到了謝玄要拿什么來賭。
他是高明的棋手,輕易就能翻攪這戰(zhàn)國的風(fēng)云,原本不該疑他。
可重回故地有多么不易啊,打了這么多年的仗,幾乎要耗盡了他的氣血。
一著不慎,就要滿盤皆輸吶。
他怎能拿他父君母后的故宮,拿晉國的故地來賭呢?
阿磐心中戚戚,于長案下暗暗去扯那人的袍袖,朝那人微微搖頭。
這舊時的晉王宮中,日光已向西移去,如今的晉君在金鼓之下抱著稚子笑,“孤,以晉陽與趙土,方圓千里下注?!?/p>
(按先秦標(biāo)準(zhǔn),方圓千里即二十萬平方公里,是戰(zhàn)國時期趙國最鼎盛時候的國土面積)
阿磐眼眶驀地一酸,若他輸了,可該怎么辦啊。
若他輸了,就要身亡命殞,這輩子就再也沒有機會踏上這晉宮的大明臺了。
可賭局已開,已經(jīng)下不了桌,也就收不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