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密在馬車一角孤零零地坐著,陰陰郁郁的,不探頭,不張望,也不說話。
阿磐伸手將謝密圈在懷里,可這時候,外頭歡呼的人們誰還記得這王青蓋車之中還有一位二公子呢?
到底是受了冷落。
外頭的將軍在稟,“趙王已扣在了宮中,羊與麻繩,斬衰,全都準(zhǔn)備好了。只等王父下令,趙王便要于宮門向王父跪拜獻(xiàn)降?!?/p>
這巍巍趙土,原本也都是晉國的疆域。
幾經(jīng)易手之后,而今總算完璧歸趙,回到了晉君的手中。
崔老先生問道,“宗廟可都布置妥當(dāng)了?”
外頭自有人前來作答,“老先生,一切都布置妥當(dāng),只等王父駕臨?!?/p>
崔老先生熱淚盈眶,聲腔哽咽,“好??!好??!鳳玄啊,老夫老夫陪你一同前去祭拜宗廟吧!”
那人高據(jù)馬上,正色應(yīng)了,也正色與他的長子說話,“兒啊,跟父親進(jìn)城,去我大晉的宗廟?!?/p>
大晉的宗廟,多沉重的幾個字啊。
謝硯揮著小手,他聽得懂話,也知道如何應(yīng)答,“父親,走!”
是,一來,就沐浴焚香,沐浴焚香,更衣正冠,一來就當(dāng)先來祭告晉國的列祖列宗。
王青蓋車朝著晉國的宗廟疾馳,一進(jìn)那高高的殿宇,崔老先生已先一步往前撲去,跪伏在地。
趙氏排位被悉數(shù)清除出去,晉國的宗廟重新描金繪龍鳳,送進(jìn)了謝氏祖先的牌位。
這里才是他的故土,才是他的根基,才是他幼時生長的地方吶。
不,不是謝氏。
他姓姬,乃周王子孫。
他的先祖是武王之子叔虞,公元前一零三三年,周成王封同母弟叔虞到唐地,重建唐國,叔虞啟以夏政,疆以戎索,唐地穩(wěn)定,史稱“桐葉封弟”。
叔虞死后,其子燮即位,徙遷晉水之旁,國號從此由“唐”改“晉”。
阿磐與謝玄尚在殿門處立著,她看見謝玄立在天地祖宗面前,眸中淚水盈眶。
她看見崔老先生伏地嚎啕大哭,哭得不能自抑,幾乎暈厥,“大王啊!老臣老臣老臣崔若愚,不負(fù)大王所托啊!大王啊大王”
先生名若愚,大智者若愚。
他哭得悲愴,阿磐從不曾見崔老先生失態(tài)至此。
謝硯歪歪扭扭地走路,走到崔若愚面前席地坐下,肉嘟嘟的小手去抹崔若愚縱橫的老淚,奶聲奶氣地說話,“阿翁,阿翁,不哭,不哭,阿翁不哭”
崔若愚愈發(fā)泣不成聲,他向那一排排黑森森的牌位祭告著,“大王啊,這是王孫謝硯!是鳳玄的好兒子??!”
謝硯順著崔若愚的目光抬頭懵懂望去,他太小了,還不知道香案上供奉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