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又問,“阿硯見過妹妹了嗎?”
趙媼這才笑了起來,“見過啦,見過啦!大公子喜歡妹妹,喜歡得緊呢!”
唉,那就好啊。
謝硯是個好孩子,他怎么會不喜歡妹妹呢。
她在上黨郡安心地養(yǎng)著身子,也安心地照看孩子,外頭的形勢卻一天一個樣兒。
聽說仗就要打完了。
可謝玄還沒有機會前往晉陽,去看一眼那損毀的趙氏宗廟。
阿磐知道謝玄的大志,也知道他深埋他心中的恨。
魏武卒占了晉陽,把趙人趕去北地放羊,這時候,王父謝玄就該負手立在趙宮大殿高高的石階上,該立在晉陽城外那高高的山上,俯瞰晉陽那巍峨的宮墻。
俯瞰趙氏宗廟那滔天的大火,那沖天而起的濃煙,就該放眼去看那大好的河山,去看那從前就屬于晉國的廣袤疆土。
這樣的機會百年難遇,是少之又少的。
崔老先生很急,他是晉國舊臣,他有多渴望回到晉國故地,親自看一眼,也親自去祭拜晉國的祖先和崔氏的陵園。
他與謝玄一樣渴望。
不,他比謝玄還要渴望。
他和周褚人帶著魏武卒一起翻太行,這一翻就是數(shù)年,如今總算破了太行,竟就隨著他們的主君一起在趙國的上黨郡留下了。
眼巴巴地看著周褚人喊打喊殺地一路往北殺了過去,聽說把趙人殺得片甲不留。
幾大諸侯國在年前還亂成了一鍋粥,妄圖合縱連橫,都來分魏國一杯羹。
年后見形勢不對,早就見風(fēng)轉(zhuǎn)舵,觀望的觀望,稱病的稱病,退兵的退兵,求和的求和。
趙人又能怎么辦呢?
原先太行山麓那一戰(zhàn)出來的趙敘和沈國舅,沒了太行的阻擋,也沒了燕人的幫襯,國內(nèi)又常年動蕩,造反的,兵變的,早就千瘡百孔,力不能敵,因而被周褚人一路圍追堵截,遠遠地往北逃竄去了。
無人不想建功立業(yè),從前被屠了國的晉人,但若能好生活下來,誰不想躬擐甲胄,身當矢石,親自去斬將奪旗,殺身報國。
(躬擐甲胄,謂親自穿戴鎧甲頭盔,坐鎮(zhèn)軍中指揮。身當矢石,意為親自上場抵擋敵人進攻)
因此捷報雖頻頻往上黨的宅子里傳來,崔老先生卻明顯比從前要焦躁了許多。
他一次次來,卻又不進門,就在木廊下立著,立著,等司馬敦看不下去,非得進門通傳了,說,“主君,老先生來了?!?/p>
謝玄知道崔老先生要說什么話,因此也從不怎么請他進來,聞聽司馬敦的稟報,便自行出了門去。
外頭的人說話是刻意壓著聲,可她若輕聲走到窗邊,也能聽個分明。
崔老先生急,每回都是極力規(guī)勸,“鳳玄吶!你是愛打仗的人,從前也就算了,如今女公子也生了,你怎么怎么還坐得???”
要不就說,“你是晉君,如今收復(fù)了晉國故土,你得親自前往接收晉陽,這是收軍心得民心的大事啊!”
還要說,“諸國誰不在睜眼瞧著,聽說惠王的車駕已經(jīng)啟程,正十萬火急地往趙國趕,你在這上黨窩著,你你千辛萬苦打下來的天下,再拱手奉送給惠王嗎?叫惠王贏了民心,便是你失了軍心,以后要取而代之,只怕要引起亂子來??!”
最后也總免不了要捶胸頓足,狠狠地道上一句,“鳳玄吶,你可萬萬不要因為兒女情長,誤了一統(tǒng)大業(yè)??!”
崔老先生說什么,謝玄是極少反駁。